第20章
“只是,”她皱眉,不明白今日为何有此一糟,“素馨县主所为何事?”
恐怕在许多不知情的人看来,是她故意与素馨县主联手,想要与三皇子攀上关系。
“谁知道她发什么疯?”谢成玉想了想,道:“我只晓得,她似乎心悦裴序多年。”
“那便是你走漏了风声。”孟令窈故作冷酷道:“只有你看到了裴序送我回庄子。”
“青天大老爷——”谢成玉直呼冤枉,“我一早就叮嘱了庄子里上上下下不许多说一个字。”
她反咬一口,“还是你自己老实交待,是不是什么时候背着我与裴序往来叫人瞧见了?”
“……”
孟令窈想起前几日裴序在金翠轩为她解围,而后他们确实同乘了一段马车。虽然那一段路人烟不算多,却也无法保证无人撞见。
她一时陷入沉默。
谢成玉原本只是随口攀咬,她一向口无遮拦惯了,不成想好友竟然不说话了。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孟令窈,“窈窈,你老实交代——”
孟令窈轻咳一声,轻描淡写揭过了那天的是非,自然省去了他们在车上的争执。
她面上一派云淡风轻,语气也轻松随意得很。
但谢成玉只消瞄一眼她耳朵便知晓,她此刻就是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轻轻一碰便要炸开。
虽说是甜蜜的烦恼,可她刚经历一波算计,还是别招惹得好。
谢成玉于是稍显遗憾地略过话茬,转而道:“你说赵如萱的婢女提及林云舒在醉仙楼等她,那兴许素馨县主也在。”
她手指在空中划了几道,“依照方位,醉仙楼二楼的雅间是能望到琳琅阁门口的,她多半是看见你们了。”论及京城这些吃喝玩乐的地界,她要清楚得多。
“兴许是吧。”孟令窈偏过头,眉眼耷拉。
她与裴序果真是八字不合,就这么短暂的接触,也能招惹来是非。
男人就是是非多。
如裴序一般的男人,更是多上加多。
历来都是男人为她争风吃醋,何曾要她卷入风波?
不像话。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宫女忽地从后方追来,直奔向谢成玉,“五小姐,静嫔娘娘听闻您今日入宫,正想见您一面。”
宫女口中的静嫔娘娘便是谢成玉那位选入宫中的堂姐。
谢成玉认出来,这宫女是常跟在堂姐身后的,她很快应下,转头对孟令窈道:“窈窈,我先去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语道:“当心些。”
孟令窈点点头,“你也是。”
谢成玉弯了弯唇,随宫女一道离开。
孟令窈则继续前行,不远处灯火通明,隐有人声传来,似是一处水榭。
指引的宫女介绍道,那里摆着各个府上敬献的花灯,询问孟令窈可要前去一观。
她颔首,刚前行几步,园中一条通幽曲径中,一个小太监提着灯笼出现,他身后跟着的,便是今日话题的中心人物——三皇子。
孟令窈暗道不妙,面上半分勉强也无,恭恭敬敬行礼,“参加三皇子殿下。”
“孟小姐免礼。”三皇子似也有些惊讶,“真巧,竟在这里遇见孟小姐。”
孟令窈垂着眼睛,“是臣女惊扰殿下赏灯雅兴了。”
“孟小姐不必拘礼。”三皇子略一停顿,似是明白孟令窈在想什么,温和道:“灯谜本是助兴之物,是素馨县主过于认真了。”
如此听来这位皇子倒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只是宫中之人,看起来再无害也不能轻视。
孟令窈收敛心神,躬身行礼,“多谢殿□□谅。想来素馨县主也是无心之举。”
“正是如此。”
眼下前方只有一条通向水榭的路,二人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道前行。
不多时,水榭中一座精致的“龙凤呈祥”花灯逐渐呈现在眼前,灯下站着一行人。那花灯高约六尺,以上好的楠木为骨,绘有龙凤交颈之态,内置琉璃烛台,光华四溢。
“三殿下!孟小姐!”站在灯下的素馨县主高声招呼,“快来瞧瞧这盏‘龙凤呈祥灯’!‘龙凤呈祥’最是吉利,如在灯下许愿,必能万事顺遂、姻缘美满!”
她声音一出,引得附近公子小姐们纷纷侧目。
素馨县主此刻几乎要乐开了花,原以为今日要一无所获了,不成想孟令窈竟自己与三皇子走到了一处。
小贱蹄子,在圣上面前装出一副清高样,连三皇子的名字都不敢说出口,私底下还不是露出了马脚。
她就知道,这人最是贪慕虚荣,如何能放过三皇子这块肥肉?
孟令窈听见她的声音,脸上露出几分冷色。
若不是针对自己,她都要忍不住为素馨县主的执着鼓掌了。怪不得能倾慕裴序多年,这份恒心当真世间罕有。
今日她与三皇子在象征姻缘的灯下驻足,明日流言便会传遍京城。
绝不能坐以待毙。
“素馨县主此言差矣。”孟令窈不卑不亢道:“依宫中礼仪祭祀规矩,大年初一乃祭拜天神之日,宫中早已设下祈福仪式。无论是这盏‘龙凤呈祥’,亦或是那盏‘祥云瑞雪’,皆用于祈愿天神赐福于我朝。县主以祭祀天神之仪妄议儿女私情,岂非不敬?”
“孟小姐所言甚是。”一道肃穆的声音自廊下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裴序一身玄裳,神色清冷立于灯下。
“大年初一乃一年之始,宫中祭祀尤为庄重,今日该虔心祷告,以求国泰民安。”
素馨县主脸色霎时间变得极为难看,没想到孟令窈如此巧言令色,更不曾料到,裴序竟会出现为她解围。
“裴少卿。”三皇子点头致意。
裴序回了一礼,“三皇子殿下。”
礼毕,他眸光略微偏转,与几步外的孟令窈对上视线。
少女眼瞳漆黑,倒映满庭灯火,眸中还残留着些许惊讶,而后很不明显地,瞪了他一下?
“……”
裴序薄唇微抿,垂下了眼。
“二位言之有理。”三皇子转头看向素馨县主,“素馨,你今日所言确有不妥,日后需得注意些。”
素馨县主身形摇摇欲坠,唇瓣几乎要咬出血来,还是身侧婢女扶了她一把,才勉强行礼,“臣女……知晓了。”
“是啊。”永安县主笑容和煦,“不过素馨妹妹久居宫外,不谙宫中礼制也是常事。”
这番话看似解围,实则将素馨县主置于不知礼数的境地。素馨县主脸色煞白,强辩道:“我、我不过是一时戏言……”
忽听一声厉喝——
“放肆!”
第18章 花灯 尚可
皇帝威严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开。
“戏言?”他面色阴沉如水,“正月祭天乃国之大事,你竟敢在祭灯下口出狂言,妄议神明?庆王府就是这般教导子女的?”
素馨县主扑通跪地,浑身发抖,“陛下恕罪,臣女一时糊涂……”
“糊涂?”皇帝冷笑,“朕看你是胆大包天!来人,即刻送素馨县主回府,禁足半年!庆王教女无方,罚俸一年!”
话音刚落,素馨县主身子一软,险些晕厥过去。
几个健壮的老嬷嬷双手钳住她,硬生生将人搀起。她面色苍白如纸,根本不敢抬头,却分明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宛如利剑,扎得她浑身鲜血淋漓。
在惩罚降临之前,她从未想过今日会落得如此下场。
赵如萱就站在她几步之外,脚步微动,抑制不住想上前求情。林云舒暗骂一声“蠢货”,一把拉住她,死死按住她的手,目光格外严厉。
赵如萱被那眼神震慑住,理智逐渐回笼,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缓缓低下了头,缩在她身后。
林云舒隔着人群遥遥望向那道明黄色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皇帝看向孟令窈时,面色稍霁,“孟小姐深明大义,恪守礼制,朕心甚慰。赏御制《礼记》一部,加赐玉璧一双!”
孟令窈垂下眼帘,俯身叩谢皇恩。
她很轻地抿了抿唇,心中隐有不安,原以为不过是女儿家的口角之争,不想竟引来了皇帝雷霆之怒。
“教女无方”这个词对女子来说,无异于断了前程,乃至于庆王府一脉所有的女眷,皆要受到牵连。
君心难测,不外如是。
宴席后程,孟令窈更加谨慎。谢成玉不多时也重新归席,面上看着并无特别之处,孟令窈什么也没多问,安生待到了结束。
皇帝心情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更好了,与长公主痛饮了几杯,宴席结束后,还硬把人留下来,要一道喝了醒酒汤才许走。
他一向不喜醒酒汤的味道,这会儿子边喝,嘴角还噙着一丝难得的笑意。
“陛下今日心情甚好。”长公主坐在一旁,亲手为他斟了一杯茶。
皇帝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道:“庆王那个老匹夫,仗着是朕的兄长,这些年没少在背后做些小动作。连带着儿女也不像话,还要朕替他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