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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他大步走过去,也不知做了什么,火焰便渐渐大起来,一口一口舔舐炉底。
  橘红的火光映在他脸上,眉骨深邃,长睫的影子拉得更长,在脸上投下一片细密阴影,轮廓竟显得柔和许多,颇有些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意味。
  孟令窈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待到茶水煮开,她终于得以饮上一杯热茶,捧着茶盏同裴序算账,“…净秋不过十五岁,年头才办了及笄礼,她知道什么?口无遮拦些也就罢了,你还当真?至于香露,是初来金陵时她帮了大忙,我赠予的谢礼。夜游秦淮更是无稽之谈……”
  裴序缓缓道:“夜游秦淮是假,同登秀崖山总是真。”
  孟令窈一噎,辩解道:“我是想从他口中探听消息。崔九与他往来甚密,少不得会透露一二。”
  原来他知道山上的就是王黎,还假惺惺说什么“这位公子”,好似全然不知他是谁一般。
  裴序没有质疑她的想法,只陈述道:“他对你有意。”
  孟令窈眉尖一挑,“这很稀奇么?”
  想了想,她将王黎同崔清音的纠葛及她的猜测大略说了说,最后总结道:“……说来也怪,我原先始终不解,崔九小姐缘何处处针对我。后来辗转听闻——”
  “原来崔家曾有意与裴家联姻,替少卿选中的妻子正是这位崔九小姐。”
  她拖长了声音,“如此说来,定是托了少卿的福,叫我又受了无妄之灾。”
  裴序抬眸,便见眼前少女下巴微扬,唇角似笑非笑。
  “……”
  所谓攻守之势异也,不外如是。
  他思索半晌,方从角落里寻出一段久远的记忆。
  姨母确实曾上门提过此事,他当时全然未放在心上,随口拿话堵了回去,不想还能有此一朝。
  他拎起茶壶,又续上半盏,双手捧起奉到孟令窈眼前,“此事乃长辈闲谈,但皆因我处事不周,才让窈窈受累。”
  孟令窈睨他一眼,接过茶盏,算是翻过了这件事,“你去同钱掌柜说一声,我们该回去了。”
  裴序颔首,转身下楼。
  楼下,钱掌柜正拨着算盘,见裴序下来,忙放下手中活计迎上前,躬身行礼,“裴大人可是要回府了?”
  “嗯。”裴序微微颔首,“叨扰了。”
  “不敢不敢!大人言重了。”钱掌柜连声道,态度恭谨不过分谦卑。他自觉是小姐的人,裴少卿再尊贵也不能失了气节。
  心中飞快闪过一丝念头,好奇小姐为何没一同下楼,但也只当是尚有要事处理,或是不便一同露面,没有多问半句。
  裴序不再多言,只略一点头,便立在门边等候。
  不多时,孟令窈的身影出现在楼梯拐角。她没走向正门,朝裴序招了招手,示意他随自己从侧门离开。裴序会意,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收敛,默默跟上。
  两人穿过一条僻静的回廊,推开侧门,浓重的暮色便裹挟着秋日凉风扑面而来。街巷两旁的灯笼次第亮起,晕开一片昏黄的光晕。
  待回到孟令窈在金陵置办的小院时,天色早已彻底昏暗。苍靛守在门边,提着灯笼匆匆迎来,见孟令窈是与裴序一同归来,松了一口气,“小姐,裴大人,您二位回来了就好。”
  孟令窈一边往里走,一边随口问道:“小山可回来了?”
  苍靛摇头,“回小姐,还未见着小山回来。”
  孟令窈脚步一顿,下意识侧头看向身旁的裴序。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皆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惊疑——护送谢净秋回府,无论如何,也不该耽搁到这般时辰。
  裴序眸色微沉,吩咐护卫,“即刻去谢府,问一声谢小姐是否平安抵家。”
  第94章 闻香识人 “他是我未婚夫!”
  沈小山奉命护送谢净秋归家, 谢净秋看在孟令窈的面子上应是应了,实则心里老大不乐意。
  她自幼在金陵城长大,是谢老太爷捧在手心的明珠, 旁人更是纵着惯着, 从小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惯爱独来独往, 大街小巷闭着眼都能摸回去, 何曾想过回趟家竟要人亦步亦趋地跟着?
  偏偏令窈姐姐开了口,她不愿驳了人面子, 只得勉强应承下来。
  沈小山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两步之遥,既不远也不近, 恰是护卫该有的距离。秋日暮色沉沉, 街巷人声渐稀,只余两人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回响。
  谢净秋最是受不得这般安静,走了几步便忍不住搭话, 声音清脆带着好奇, “沈公子,令窈姐姐说你是她弟弟, 是表弟么?”
  沈小山微微一怔, 沉默片刻,方简略道:“并非如此,我家逢变故, 流落街头, 幸得孟小姐垂怜收留。”他声音低沉平静,挑拣着能说的,述说了一遍。
  谢净秋初听孟令窈说他是“弟弟”,还以为是京城哪个官宦府邸的小公子, 不想竟是这般坎坷身世。她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半晌才讷讷道:“那……那也算是否极泰来,苦尽甘甜了。”
  沈小山看了她一眼,少女眼中并无常见的怜悯或轻视,只有纯粹的感慨。他点了点头,“多谢小姐吉言。”
  谢净秋很快恢复了活泼本性,追着他问起京城与江南两地的差异。沈小山不善言辞,但是耐心作答,言语虽简略,也让谢净秋听得津津有味。
  行至一处岔路口,谢净秋脚步一拐,便要钻进左侧一条幽深狭窄的巷弄。
  “跟我走这里,抄近道,能省一半时间。”她兴致勃勃,显然对这条捷径极为熟悉。
  “小姐,不可。”沈小山眉头紧锁,一步上前,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肃然道:“此巷僻静昏暗,恐生不测,还请绕行大路。”
  “哎呀,你也太小心了。”谢净秋不以为然,试图挣脱他的手,“我从小走惯了的,能有什么事……”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一道寒光倏然从巷中闪出,沈小山瞳孔骤缩,电光火石间根本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将谢净秋狠狠往自己身后一拽,同时侧身去挡。
  “嗤啦——”
  冰冷的刀锋撕裂了他左臂衣衫,殷红的血迹瞬间洇开。
  数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巷中跃出,个个面罩黑巾,手持利刃,目标明确,直扑被护住的谢净秋。
  沈小山咬牙迎上。他幼时在寺中习过些强身健体的招式,底子扎实,入了大理寺后又有师傅倾力传授,武艺进境极快,否则裴序此番南下也不会带他同行。然而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人多势众,配合默契。沈小山臂上血流不止,气力渐衰,招式也慢慢乱了章法。
  谢净秋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金陵城向来太平,她只在茶楼听过江湖凶险的传闻,从未想过有人敢在城中对她动手。
  眼见沈小山渐落下风,她又惊又怒,厉声喝问:“谁派你们来的?可知在金陵城对我动手,要付出何等代价?”
  黑衣人不答,攻势愈发凌厉。
  “住手!”谢净秋心中焦急万分,声音都变了调,“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只要你们现在罢手,我愿出双倍……不,五倍酬金!决不食言!只要你们肯罢手,我担保谢家绝不追究。”
  其中一人终于开口,声音嘶哑,“谢小姐,我等无意伤你性命,只要你乖乖随我们走一趟即可。至于这小子……”
  “他是我未婚夫!”谢净秋脱口而出,打断他的话,“你们若敢伤他,我定不独活。既然要请我去,再多一人又有何妨?”
  几名黑衣人动作一滞,显然没料到她会这般说。数息沉默后,为首之人一挥手,“一并带走!堵上嘴!”
  数名黑衣人一拥而上。沈小山奋力挣扎,击倒两人,终因伤重力竭,被人从背后重击后颈,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谢净秋也被反剪双臂,堵住了嘴。就在被粗暴拖拽入黑暗巷中的刹那,她借着挣扎的力道,手指迅速探入袖中,捏住一方素帕,指尖用力一捻,借着被推搡的踉跄,那方丝帕如同被风吹落的花瓣,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巷口阴影中。
  夜色沉凝,将孟令窈置办的小院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静谧中。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裴序清冷如霜的侧影。
  书房门被无声推开,带进一股微凉的夜风。护卫闪身而入,玄色劲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动作利落,躬身抱拳,“回禀大人,我等沿路搜寻,在距离谢府不远处的一条巷口发现了打斗痕迹,青石板缝间有新鲜血迹,量不大。此外,还发现了此物。”他双手奉上一方浅色无纹的丝帕。
  内室门帘微动,孟令窈快步走出。她已换下先前略显凌乱的衣衫,发髻也重新挽过。
  她面上极力维持着镇定,可眸中仍盛满了快要溢出的担忧。一眼便瞧见护卫手中的素帕,她心头猛地一跳,抢步上前接过。
  指尖触及那柔软丝料的一瞬,一缕浅淡的香气钻入鼻息。孟令窈立刻将帕子凑近,深深嗅闻——清甜的果香,尾调一丝若有似无的涩味。是她先前为表谢意,亲自为谢净秋调配的香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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