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流言对现在的陈明来说影响非常大,江穆青的不告而别让他无端承受“戴绿帽”的传言,而这次褚贵枝离家出走,让他觉得自己的脸面都要被丢尽,因此回来无端发了很大的火,一口一句脏话,一脚踢倒一个凳子。
  外人知道他的名声那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家里人受的气那才是外人不知道的另一面。
  现在,在外人看来,这次事件的导火索是陈明家暴女儿,导致新来的老师牵涉其中,最后成功让妻子对其失望,带着儿子回娘家。
  ……
  江忆安抬起头望着金黄的麦子地,上次见还是绿油油一片,没想到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成熟。
  她模糊地算了算,好像是到了收割的季节。
  土崖上的月季因为褚贵枝得以保留下来,不然早就被陈明当成垃圾给拔了,如今褚贵枝走了,月季已经长出了新的花骨朵。
  她一步步走上土崖,徒手在月季旁边挖着什么,干净的指甲很快被泥土填满,充斥着明显的肿胀感,可是江忆安恍然未觉。
  上次除夕夜打完电话后,她寻了一个机会把钱埋到这里。
  夏天的土很松软,外面是一层干燥的土壤,里面比较湿润,不知道挖了多久,终于看到熟悉的塑料袋时,她立刻加快速度,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这些年零零散散的钱全部被埋在这里,虽然不多,但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回去的路上,她看着一片金黄色的麦田中,几株月季迎风而立,七月雨季即将来临,伴随着一道道雷声,离麦子成熟不远了。
  麻雀们在麦田里盘桓,凭借天生寻找食物的本能,落在麦子上啄啊啄,叽叽喳喳也不怕被人发现。
  那晚的伤口第二天愈合了,只是此刻却清晰地提醒着她。
  “轰隆——”
  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乌云压顶,粗壮的闪电像是把天空撕裂了一道口子,大雨开始往外泄,随之一记闷雷落下。
  陈明回来后,江忆安照常和他去地里干活,自那之后,也没有再去找过褚贵枝,仿佛这件事轻飘飘过去。
  但她知道,陈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哦,她突然想起来,现下有一件事需要他操心,许一走的那天好像是陈明给她订的婚期。
  如果不是偷听到,现在她本人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要结婚了。
  真好笑。
  她有些好奇,那天陈明是要怎么把她弄到别人家。
  ……
  一天天过去,漫长的雨季到来,算着时间,还有十几天支教老师们就要离开了。
  这段时间陈明看她看得很紧,自从那次与许一见面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因为每天傍晚,她再也没有坐过门口的那块矮石。
  *
  那天,许一下课回来,天色阴沉得很,夜晚酝酿着一场大雨。
  杨梦回见晾衣绳的衣服被吹到地上,赶忙跑过去捡。
  许一照例看了一眼那块石头,依旧没有熟悉的身影。
  “依依,听说今天晚上要下大雨,把衣服都拿进去吧。”杨梦回抱着自己的衣服。
  许一收回目光,“嗯”了一声。
  虽然说是七月初才走,但瓦罐小学六月中旬就已经迎来期末考试,考试过后,其实已经没有其它事,但是按照文件上规定的时间,不能提前走,因为后面还有一些琐事要交接。
  下午只是刮了一阵风,没有下雨,六月好不容易凉快一次,大家放好东西后都在院子里聊天。
  傍晚的风清清凉凉地吹在身上,就像开了空调似的,比待在房间里舒服。
  许一看着大家三三两两站在院子里,杨梦回则站在她身边,恍惚又回到了当初来瓦罐村时的场景。
  那时大家还不熟悉,但初次见面聊得都很开心,同样期待未来的支教生活。
  而现在,一年时间即将过去,她依旧是话题中心。
  几道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许一没去管,流言传得太快,她也不会主动跟人解释。
  上一年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加上前段时间她把江忆安带回来,幸亏那晚没有留人,不然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她们的关系。
  有人借着聊天的机会打听她的性取向。
  有人借着对瓦罐村的吐槽,“无意”把话题扯到江忆安身上。
  有人甚至光明正大走过来和她打招呼,结果真的过来了,又扭扭捏捏地不敢问。
  杨梦回不乐意了,拉着她远离那群人,朝他们一眼:“都是些什么人啊,这种人我看着就烦,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就知道乱嚼舌根,不理他们,眼不见为净。”
  而许一对于那些话只是付诸一笑,并不在意。
  她望向远处青山,过了一会,回眸,看着杨梦回,淡淡道:“其实,他们有一点没猜错。”
  杨梦回从那群人身上收回目光,随口问道:“哪一点?”
  许一直视她的眼睛,说:“我喜欢女生。”
  杨梦回微微张着嘴,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忘了呼吸,那么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眸,真诚、袒露、释怀,以及从未有过的认真。
  直至多年以后想起来,尽然已经忘记对方最初的模样,但永远也会记得曾经有那么一双眼睛陪着自己走过某一年瓦罐村的四季春秋。
  一开始讲错课时,那双眼睛会鼓励自己,看向她时,那双眼睛满是宠溺,面对坏人时,又不惧威胁……只是后来,对自己炙热的感情逐渐回归平淡。
  ……
  晚上风停之后,大家陆续回房。
  半夜,许一被外面熟悉的摩托声吵醒了,但这次的声音似乎有些不一样,响了一声就哑火,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外面狂风吹得门上玻璃哐当哐当作响,大雨瓢泼,搅得她心神不宁。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逐渐睡意全无,无奈,穿着睡衣走到门口,透过缝隙看着外面大雨倾盆,心中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安。
  *
  第二天凌晨六点,天刚蒙蒙亮,许一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因为昨夜没有睡着的缘故,她脸上略显疲惫。
  “依依,依依,开门啊,快开门……”
  杨梦回在外面焦急地唤她,不知为何,昨晚的不安再度升起,她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快脚走到门口。
  房门刚被打开,许一就听到了渐远的警笛声,心头一紧,听到杨梦回快哭了:“依依,忆安被警察抓走了。”
  第55章 枯萎(1)
  许一心脏骤然一缩:“你说什么?”
  杨梦回着急道:“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今天早晨我上厕所回来,看到一辆警车停在忆安家门口,把她带走了。”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了,让她有些猝不及防,许一随便穿了一件外套就急着和杨梦回出门。
  她出去的时候,警车已经走了,但是江忆安家门前还围着一大群人,东一嘴西一句,仗着人多,甚至光明正大地讨论起来。
  杨梦回随便找了一个大娘,问:“阿姨,您知道警察为什么把忆安抓走吗?”
  大娘来得早,看了全过程,一见眼前的人,这不就是那个许老师吗,和江忆安……当事人啊,立刻就来了精神,又跟她们讲了一遍。
  “听说柱子家那孩子和他经常一起玩的两个人,今天早晨被发现在土崖下撞死了,哎呦,造孽哦,这仨孩子才二十来岁,花一样的年纪,就这么死了……”
  大娘口中那三个二十多岁的孩子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同古县拦住许一和杨梦回的三人:刘进科、陈强泰、贾游峰。
  杨梦回对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刚来瓦罐村时,都已经一年了,几乎都要忘了这三人,唯一的记忆就是那熟悉的破摩托声。
  然而,他们的“战绩”可不止这些,除去上次,还有雨夜拦住许一,与江忆安结下梁子,公然挑衅她,性骚扰陈万怡,半夜三更开着组装的摩托车到处浪……
  这时,另外一个人也来搭腔:“您可说错了,还有那谁家的孩子没死呢,救护车把他家孩子拉到医院里去了。”
  大娘摇摇头,一副了然的模样:“你还是经验太少,看这个程度啊,活不了,脖子都快撞断了。”
  “柱子家的孩子和另一个当场死亡,剩下的一个在雨里一直坚持到现在啊,我看要不了多久也……”
  杨梦回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起来,都在说死者父母的名字,她一个字也听不懂,也不知道现在到底谁还活着,于是焦急地问:“阿姨,他们死了,警察为什么要抓忆安,关忆安什么事儿啊?”
  一个女孩再怎么强壮,也打不过三个男的。
  这件事太突然,也太离谱,一切发生得毫无预兆,到现在都跟做梦一样。
  大娘还没回答,另一个人接着说:“是柱子报警说他家孩子不是撞在土崖上意外死的,而是被人害的。”
  一句话,让周围陡然安静下来,许一眸光一凛,听那人继续说:“柱子跟警察说前几天他儿子和另外两个人把陈明的闺女给打了,没想到这孩子打不过,于是就想要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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