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靳雪至的那件不是早就烧了吗?
他看着烧的,还有那么多和他们过去有关的东西,合照,情书,留言条,能证明他们有过亲密关系的东西……都是不利证据。
都被靳检察官烧了。
那天的雪也很大,他疯了一样赶过去,气喘吁吁,只看到火舌吞噬掉他最喜欢的照片——他和靳雪至并肩站着,手牵得很紧,那时候他以为这世上最残忍诡谲的变故,也不可能把他们分开。
他拽了拽靳雪至身上的毛衣,他其实给靳雪至找了很多理由,迟灼自嘲地想,全自动洗地机。
只要靳律师屈尊“嗯”一声。
“是不是……”他放任靳雪至啃来啃去,声音更缓和,拇指轻轻抚过靳雪至微微鼓起的脸颊,“你其实把墓偷偷转移了?”他乱猜,“怕人知道,连我也瞒着,对吧?”
“是不是你其实也不想的?”
迟灼问他:“坏猫,你不是最会说谎吗?说一个很难吗?”
靳雪至家里已经没有别的人了,在迟灼的印象里,靳雪至父母早逝,妹妹也死于先心病……所以靳雪至其实和他妈妈相处得不错的。
有几次,迟灼和家族斗得不死不休赶出去那段时间,甚至是靳雪至替他去看望母亲,陪母亲做治疗。
他想,就算有秘密。
有什么秘密,靳雪至不能告诉他呢。
迟灼说:“你不是故意的,靳雪至,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这么骗我,你‘嗯’一声,就给你热汤喝。”
——那些伤害,痛苦,绝望,歇斯底里的嘶吼,被烈火焚尽的一切,永远不可抚平的惨烈伤痕。
他给靳雪至一次花言巧语的机会。
他一个字一个字教给靳雪至,很简单,只要这么说:“不、是、故、意、的。”
坏猫。
迟灼的呼吸重得像要滴血,胸口起伏,闭紧眼睛,太糟糕了,他满脑子是靳雪至,被他搂着的靳雪至,边踹他边咳嗽边笑到喘不上气的靳雪至……他们明明一起狂笑到肚子疼,摸一下怀里人的脸,却发现全是冰凉的蠢货靳雪至。
为什么哭啊。
为什么不哭出声啊。
他想不通,他想了很多年,想不通,这个疑问无数次像把钝刀,毫无预兆豁开他的胸腔,卡在肋骨里磨蹭,搅着温热腥甜的血。
永不停歇的雪落在那个不愈合的豁口上。
迟灼轻轻摸这张苍白的、毫无温度的脸,四天前,靳雪至出事的时候,他给靳雪至打过电话的。
这个混蛋把他拉黑了。
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像看不够。
迟灼又一次认输,他捧着这个捂不热的混账王八蛋,俯身,轻轻地碰冰冷的、永远说不出好听话的薄嘴唇。
“别哭。”他替靳雪至擦漉湿的睫毛,这个该死的骗子真是坏透了,连“嗯”一声也懒得敷衍他,“今晚还养你好不好。”
他不问了,今晚例外,就当做了场疯狂的梦,明天早上再让这只坏猫叼着老鼠滚蛋。
“还会笑吗?”迟灼低头,拇指轻轻蹭过靳雪至冰凉的眼尾,“不会为了高升,连这个都忘了吧。”
新闻里的靳检察官,的确是越来越冷峻、越来越苛刻,越来越不近人情了的。
像一把薄得随时会折断的刀。
他摸摸靳雪至的头发,放任坏猫爬进他怀里,紧紧贴着他:“笑一下,给你喝热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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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上我努力加更!
第30章 嘴唇碰上
靳雪至居然听话。
被他轻轻摸着半干的头发, 很听话,在他掌心仰着脸,吃力扯起一点生硬的弧度, 眼尾却还是一片平直的苍白。
像把可怜的、坏掉了的,失去价值就立刻被当成垃圾丢掉的刀。
就这么折在他怀里。
迟灼捏捏这张瘦到不像样的脸:“好丑。”
所谓的笑迅速消失了, 靳雪至又和他生气,迟灼从不知道靳大律师这么容易生气,这就不肯和他说话了, 在他怀里团成一个球。
迟灼挺新鲜, 扒拉扒拉, 忍不住笑了一声。
很难不笑,他没见过靳雪至这样……当初两个人在一块儿的时候也没有。
靳雪至其实比他小几个月,入学晚, 复读过三次,低了他两届,因为这事还一度成了同级生里的笑柄。
靳雪至像是没听见, 自顾自做自己的事, 几乎住在读书馆。
五年时间弹指即过,绝大部分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其实迟灼也是, 那段时间, 他看着电视里的靳雪至,偶尔还会想起那个拙劣地装作把咖啡打翻在他身上的学弟。
而事实上,那个时候的靳雪至,就已经拿光了法学院所有能拿的奖学金和文凭,满分绩点进了最顶尖的律所。
靳雪至沉稳,冷静,早熟, 从来不泄露半分情绪,喜怒不形于色。
后来进了政坛,一路青云直上,官运亨通。
……谁能想到。
那个冰冷锋利、叫金融圈闻风丧胆的靳检察官,因为一句“好丑”就和他绝交,团成一个半湿不干的球,后脑勺都写满不高兴。
“好吧,不丑。”迟灼捏了捏靳雪至的后颈,尝试和谈,“别生气了吧?我开玩笑的。”
他把靳雪至抱出这个大号烘干机,靳雪至现在稍微有点暖烘烘的,也可能是毛衣被烘暖了。
靳雪至的脑袋靠在他肩头,发梢乱翘,蹭着他的脖子,也沾着点烘干机里的暖意。
迟灼不太好判断,靳雪至是还在和他赌气,还是睡着了——所以呼吸和脚步也就都不知不觉放轻。
靳雪至垂着头,那些睫毛也垂着,安安静静覆住眼睑,投落一小片阴影……乖得像是幻觉,让人胸口蓄满无法言明的液体,轻轻一晃就要溢出来。
那里面装的是什么,迟灼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太荒唐了。
迟灼没想亲他。
迟灼抱着他去那辆恒温餐车,汤都还是热的。
靳雪至在轻微的餐具磕碰声里醒来,对老鸭和乌鸡熬出的油花表示了嫌弃,把姜汤吐在了他拖鞋上,对当归和松茸露出了难以言喻的厌恶,灰扑扑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浮沉的药材,仿佛迟灼要下药毒死他。
“……矫情。”迟灼头疼,看着又开始乱扯他的浴袍,试图把脑袋扎进他怀里的坏猫,“饿死了怎么办?”
有什么问题?迟灼自己一样试着喝了一口,汤很好喝啊。
醇厚鲜美,滋味调得恰到好处。
很香。
他捏着靳雪至的下巴,把自己喝到的汤喂给难伺候的坏猫。
嘴唇碰上,靳雪至就不动了。
温热的汤汁漫过相贴的唇,迟灼看见睁圆的灰眼睛,看见靳雪至的睫毛在打颤,迟灼有点恶劣地想,那又怎么样,这是靳雪至欠他的。
靳雪至明知道迟灼喜欢他。
喜欢了这么多年,骂也骂了、恨也恨了,决裂了,老死不相往来了。
东山再起的迟董甚至在刺眼到一片白茫的镁光灯下,在八卦记者兴奋的围堵里,当众说过“除非死了,否则我不会原谅他”这种话了。
迟灼在很多个深夜,一个人对着叫他恨得磨牙的、靳雪至的那张律师证,绝望地想,他完了。
他怎么还是想亲靳雪至。
靳雪至欠他的。
于是这个吻也变得咬牙切齿,迟灼一只手扣着靳雪至的后脑,摆明了就是欺负他、逼着他,不准靳雪至躲,就像靳雪至当初在法庭上、在清算现场对他做的那样。
他们毫无预兆地接吻,汤匙掉在地上,毛衣织料发出脆弱的撕裂声,他收紧手臂,强迫靳雪至把汤咽下去,咬靳雪至的下唇,直到听见一声近似呜咽的闷哼。
……这只病猫的肺活量什么时候这么好。
难道身体没那么坏了?
迟灼掐灭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高兴念头,荒谬,他高兴什么,他慢慢放开靳雪至,摸这张脸。
靳雪至甚至连脸也没红,只是眼睛瞪圆,盯着他,震惊远大于羞恼,一动也不动……更像猫了。
迟灼看着这个混蛋,灼烫气息从肺里溢出,打在靳雪至的脸上。
似乎被他提醒,靳雪至才想起要呼吸,胸口开始笨拙的、模仿似的跟随他的频率起伏。
能让靳雪至有这种反应……也不亏。
迟灼扯扯嘴角,自嘲地想,毕竟靳大检查官是那种被人指着鼻子歇斯底里骂“刽子手”、诅咒“不得好死”也面不改色,会垂着视线,用不染纤尘的白手套拭净脸上的唾沫的人。
迟灼摸了摸靳雪至左边的颧骨,拇指指腹无意识使力,用力擦了几下,他记得当时靳雪至擦的是这儿。
“被人吐唾沫的滋味怎么样。”迟灼故意问,“好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