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靳雪至居然还知道自己翻面。
撑了。
要揉肚子。
迟灼被他霸道乐了,点着他的脑门,刚要说话,就怔了下。
靳雪至看着他,躺在太阳光里……灰眼睛柔软得不可思议,像某种最名贵的、只要伸出手,指尖就能触碰得到的天鹅绒。
迟灼看了一眼,就险些晃神。
——他花了足足几秒钟,狠狠晃了下脑袋,才压制住现在抱着靳雪至滚进沙发里亲两个小时的冲动……是不是有点太纵-欲了?
他承认他们是分开太久了,太久了,五年。
五年。
假如靳雪至能活一百岁,这就是足足二十分之一。
他们的幸福被命运这个该死的小偷偷走了二十分之一。
迟灼的呼吸变重,指腹无意识摩挲靳雪至的后颈,他开始发疯一样想知道……天知道他每天其实都在想,靳雪至这五年是怎么过的。
不会没人盯着,就一口正经饭也不吃了吧?
还总是大冬天开窗户吗?
靳雪至一个人住,半夜腿又抽筋了怎么办?这只病猫身上毛病多得他头疼,胃不好还挑食,天一冷腿就疼得走不动,过去都是迟灼把一只发抖的猫球从角落里挖出来……一边哄一边咬牙下狠心,揉开那些紧绷的、痉挛的肌肉。
离婚以后靳雪至都是怎么过的?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念头,张嘴等了半天的坏猫突然抬头,吭哧一口咬住他的下巴。
迟灼:“……”
“靳雪至!”迟灼至少知道他的猫还很有力气了,“松开!”
靳大律师的尖牙利齿不光在法庭上,咬人也这么好用吗??
靳雪至松口,满意地欣赏自己留下的牙印,抬手摸了摸,他把一条腿搭在迟灼的腿上,得寸进尺,故意拿硌人的踝骨蹭来蹭去捣乱。
直到那条腿被正义捉拿,象征性地蹬了两下,这只坏猫才安分下来,消瘦苍白的小腿老老实实服帖在温热掌心。
迟灼只好继续认命地充当按摩师傅,给靳雪至揉腿。
他很久没干这活了,没想到居然一点没忘,从硌手的骨骼到紧绷的肌腱,脚心的穴位……他的猫疼了也不肯吭声,脚趾蜷起来,把脸埋进他的小腹。
迟灼忽然冒出一个有点疯狂的念头……很难忍得住。
他在靳雪至苍白的小腿上亲了一下。
靳雪至的腿果然猛地一缩,抬起头,同样苍白的脸颊上泛起可疑的潮红,灰眼睛瞪得圆溜溜。
“你欠我的。”迟灼理直气壮,“我要把你浑身亲个遍。”
靳检察官那种“你在胡说什么东西”的表情实在可爱过头了……迟灼不得不做点别的分散一下注意力,他抓起遥控器,打算给电视换个台,却忽然听见敲门声。
……敲门声?
迟灼皱了皱眉。
他怀里的猫也一动不动,脸上的血色也褪尽,像是被施了什么定身咒。
迟灼定了定神,快速起身,低声安抚靳雪至,或许只是什么上门推销,他确定医生那里不会走漏风声。
他已经找了一架绝对可靠的私人直升机,还有一些备选项,快艇、秘密岛屿之类的,有几个临时安全屋。
靳雪至现在的身体不支持走得更远。
迟灼把靳雪至藏进被窝,轻轻摸靳雪至的头发……他柔声对靳雪至保证,不会有事。
不会有意外,他们一定能逃脱。
他的猫握住他的衣服袖子,灰眼睛睁得很大,定定看着他。
靳雪至不想让他去开门。
但这无疑是不够理智的选择,面对乖乖配合调查的相关人员,和闭门不出的负隅顽抗,警方的执法力度有明显区别。
迟灼抱着靳雪至,在规律的、和记忆里重叠的敲门声里,轻轻亲他的猫,这比上次可至少强多了……迟灼不合时宜地走神。
上次,靳雪至站在门外,制服雪白,银色徽章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靳雪至是来抓他的人。
这次呢?
迟灼轻轻掰开靳雪至攥得发白的手指,一根一根地轻轻揉,挨个亲了亲,把它们塞回提前放了热水袋的被子里。
迟灼又亲了那双漂亮的灰眼睛。
“好猫。”迟灼柔声说,“藏好,数一百个数。”
他去应付警察,他准备了一百套说辞,一百种应付方案,甚至还有那么几种鱼死网破的退路——迟灼不是个疯子,不过他的确在靳雪至蜷在身边昏睡的时候,独自设想过一些拒捕的后果。
他拖延时间,让靳雪至逃跑。
或者他抱着靳雪至,随便子弹把他们打成筛子。
迟灼揉乱头发,故意把衣服扯乱,装作刚睡醒,打着哈欠拉开门……阳光刺进来。
外面的情况叫他有点发懵。
来的不是凶神恶煞的检查署,是面露同情的友善女警。
对方把一个湿漉的、脏污的、浸满冰冷海水的猫头挂件交到他手里,一只灰眼睛的毛绒小猫,轻轻拨一下尾巴就会晃,现在浸饱了污血,干涸的绒毛间隙满是沙砾。
“请节哀,迟先生。”
女警低声说,眼里带着不忍:“犯人承认,是用您做诱饵……但我们没能打捞到更多的东西,海水上冻了,冰下温度太低……”
迟灼无法理解这些话,他逼自己不回头看,不能动,不能暴露他藏在卧室里的靳雪至。
毛绒小猫的灰眼睛蒙着层水雾,静静望着他。
轻飘飘的沙砾,风一吹,从猫耳朵上掉下来,落进他掌心。
第41章 “哦。”靳雪至说
“……弄错了吧?”
迟灼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的呼吸很急促,干涩的气流呼啸穿梭,像是把喉咙割出了细小的口子, 带出叫人反呕的咸涩腥甜的血味。
他下意识又想回头去看卧室,但不行, 绝不能这么做。
他得忍住。
他的猫藏在里面。
靳雪至那么机灵的坏猫,那么狡猾,一定正藏在卧室, 蜷在被窝里, 或者已经不听话蹑手蹑脚地溜下床了, 一定又不长记性地光了脚。
靳雪至一定正贴着门缝,屏着呼吸,竖起耳朵警惕偷听外面的动静。
说不定那些苍白修长的手指正不耐烦地搭在膝盖上敲敲打打, 气他容易上当、演技拙劣,担心他露馅。
说不定——说不定等他打发走这些人,一回去卧室, 就要撞见很不满意的灰眼睛, 坏脾气的聪明猫要盯着他大声数落刻薄嘲讽喵喵叫。
或者更糟。
靳大检察官可能会什么都不说,就抱着胳膊, 用那种“听说你到处和人说我死了”的嫌弃表情盯着他。
要摸一整天、亲一整天, 一百块太妃糖加手工松露巧克力加揉耳朵服务才能哄好……
……这样的想象,让他紧绷到僵硬如铁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一些。
迟灼强迫自己恢复冷静。
冷静,冷静,用理智思考。
像靳雪至一样。
他逼着自己去想象卧室里的靳雪至,一定已经蹲麻了腿,换了个姿势,盘膝坐在地上了吧?那些漂亮的、修长的手指大概抵在一起, 支着下颌。
靳,雪,至。
迟灼念这个世上最短的咒语。
他攥紧那个小猫挂件,手指剧烈发抖,他不想知道为什么指腹摩擦沙砾的触感这么熟悉……这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细节。
无关紧要。
他刚才还使尽浑身解数哄靳雪至喝牛奶不是吗?
迟灼盯着自己的鞋尖,那上面甚至还有坏猫为了泄愤踩的半个脚印,他的手指重重摩挲下巴,找到新证据,嘶了一声。
坏猫咬破了他的下巴。
千真万确。
所以靳雪至当然好好的,这是基础前提,绝不会出问题的前提,可能是中间出了什么波折,挂件丢了而已,笨猫,这就对了,一个破挂件哪有人重要……
迟灼逼自己冷静,接过女警递来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
靳雪至的身份特殊,相关审核太多,复杂得要命,迟灼不得不邀请对方进了家门,翻出钢笔一份一份按要求签字,心不在焉地听对方说些没用的官样文章。
他的瞳孔还是被那个“已死亡”的刺眼红戳扎得收缩了下。
他装作不经意地随口问:“所以没捞到尸体?”
女警支吾了下:“是……”
迟灼问:“那就能确定——确定给这个吗?”
他拿笔杆敲了两下那份碍眼透顶的死亡证明,隔着纸张,敲在茶几上,声音很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