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即便是输,但只要是他阿尔雄侍殿下提出挑战参加对抗,哪怕是输掉的比赛,同样会备受关注与讨论。
  只是比胜利要更多一些波折,更多受一些非议。
  阿尔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给了厄瑞弥亚足够的时间去思索。
  沉默半晌,厄瑞弥亚眸光渐深,显然已经明白其中道理。
  延续的沉默中,阿尔在等待他的第二次妥协。
  妥协于雌皇陛下枕边的雄虫阿尔竟然是这样的机关算尽野心勃勃,妥协于阿尔可能有一天也终会将这样的心计用在厄瑞弥亚自己身上。
  如果厄瑞弥亚没有妥协,他也已有想好的说辞,不过是说些“既然陛下不喜欢我就不做了”的甜言蜜语,总能暂时地将这件事搪塞过去,之后再细细谋划。
  但如果厄瑞弥亚又一次妥协了呢?
  阿尔没有时间去想。
  也没有准备去想。
  他觉得厄瑞弥亚不会妥协,厄瑞弥亚毕竟先是亲手杀掉雄虫叛逃后又起兵造反的雌皇陛下,这个身份总归高过一个被雄虫的恩爱而迷惑雌虫。
  何况如果是他,假如他枕边雌虫说出这样一番话,他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提防。或者为免除后患,不如趁早遣走。
  在厄瑞弥亚开口判决他的去处前,或许他该说出那句讨饶的话了。
  又或许他可以再等等?
  终于,在阿尔的游移不定时,厄瑞弥亚用那双夜色里更显光芒的金眸抬起来定定地盯着他,伴随着一声低叹,说出他的结论:“阿尔,你是个优秀的政治家。”
  政治家。
  这是一句赞美吗?
  如果他是雌虫,这句话合该是他飞黄腾达的前兆。
  但他偏偏是只雄虫。
  是被虫皇陛下厄瑞弥亚随手一指便被留在后宫之中的雄侍。
  身为雄侍殿下,他可以是画家、音乐家、插花师、抚慰师……唯独不能是政治家。
  所以这该是一句赞美吗?
  不管厄瑞弥亚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许他还是应该像当初面对加西亚那样回答一句“您的评价是一种赞美”。言笑晏晏间故作轻松地带过去。
  但或许是他自己也不认为这是厄瑞弥亚对他的赞美,他说不出口。甚至对他而言,比起赞美,他竟更觉得这是一句嘲讽。
  嘲讽他厄瑞弥亚自己竟然也有有眼无珠的一天。
  于是阿尔没有再犹豫,选择使用他先前便筹备好计划中的语言,面上扯出一副委曲求全的笑意,语气也温柔小意,“既然陛下不喜欢我……”
  “没有不喜欢。”厄瑞弥亚却迅速出言打断他,“我只是觉得,我好像重新认识了你一点。我还挺高兴的。”
  阿尔怔愣。
  上一世厄瑞弥亚死前只留给他一句话——那甚至不是留给他的话,是留给因愧怍前去忏悔的赫因。
  他对赫因说,“你不必愧疚,因为我只了解阿尔的魅力,却不曾真的认识过阿尔的心。”
  所以他理解赫因能够被拉向另一边为阿尔这只出身寒微的雄虫所用,却没能早早明白阿尔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想要做什么事情。
  厄瑞弥亚与阿尔这一对雌皇雄君,说来也是同床共枕十二年,最终回想起来竟然尽是同床异梦。
  到头来才叫厄瑞弥亚明白,他从未认识过阿尔。
  那句不曾认识的判词是反思,还是悔恨,还是憎恶?
  这一世的厄瑞弥亚却说他重新认识了一点自己。
  阿尔很想问问他,你真的这样觉得吗?
  你真的高兴吗?
  你知道我说这些话做这些事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吗?
  假如你知道,你还能口口声声说出“高兴”二字吗?
  你……也会亲手将我处决吗?
  厄瑞弥亚上一世胸前的血花在他眼前又一次绽开。
  阿尔恍惚间已只能看见满目血红。
  “就按你说的去做吧,阿尔。”他忽然听见视讯中传来一声低语,厄瑞弥亚的金发金眸的疲惫似与上一世被处决前面容沧桑的雌皇陛下重合,只是眼里比起认命的默然和空洞,此时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平和,那张尚有血色的薄唇一张一合,“我就在你身后,别担心,别害怕。”
  见阿尔不语,厄瑞弥亚又补充了一句,“有事情直接找我。”
  掩去的潜台词是,不要再找赫因。
  阿尔自然懂得听弦歌而知雅意,他抿起嘴唇笑了笑,灰色眼眸中隐见的血色散去,终于也随着主人心意弯成一双漂亮的月牙,别有一番狡黠的俊朗。
  厄瑞弥亚莫名生出些不自在的热意,摸了摸头发,又摸了摸鼻子,最后慢吞吞道:“我快回来了。”
  第45章
  厄瑞弥亚的“我快回来了”成为一句空头支票前,中部军区的领空传来凶兽潮预警,由勃特勒上将集结,中部军区全军戒备。
  除了正式部队,最能够感受到战斗氛围的就是圣都军校,不少高年级军雌跃跃欲试,想要向奥利弗请战,自然被毫不犹豫地全数驳回。
  除了其中一份——来自阿尔的随军申请。
  奥利弗当然也曾装作没看见将这份申请一并打回去过,结果翌日阿尔就举着与勃特勒上将的聊天记录直接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勃特勒上将在他的随军申请上什么都没签,只是附言只要圣都军校的奥利弗校长能签署特别申请书,他就同意。
  奥利弗与勃特勒曾是多年战友,哪能不知道勃特勒的心思。这位上将分明就是对阿尔殿下的精神力疏导能力眼热不已,毕竟每次战斗中死去的军雌虽然数量最多,但战后被兽毒刺激得精神力暴动死去的军雌数量也不少,哪怕多一只雄虫,至少能多活几名军雌战友。只是勃特勒怕虫皇陛下不同意直接给通道卡死,更怕虫皇陛下从西部战区回来后为此责罚他们中部战区,想了个馊主意把他推出去顶包。
  到时候万一陛下责罚,他俩还能责任均摊。
  奥利弗抽了抽嘴角,并不打算替勃特勒分担这个雷,但是阿尔殿下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奥利弗只能硬着头皮道:“阿尔,虽然你是军校的学生,但你同时也是陛下的雄侍,你还是要先获得陛下的同意。”
  废话,厄瑞弥亚要是能同意,他还犯得着绕这么大一个弯吗?
  他不就是想趁着厄瑞弥亚不在圣都又军务繁忙,天高皇帝远管不着他先斩后奏,等他随军战胜归来,随厄瑞弥亚发多大的火,他总能哄好。但是要让厄瑞弥亚同意这件事,一切都完了。
  这也是为什么阿尔敢直接向勃特勒提出申请的原因。勃特勒希望他能够随军,就必然不会把这件事捅到厄瑞弥亚那里去。
  总之,万事俱备,直差奥利弗的一个签字。
  奥利弗不想签字承担责任,又不想把这事告诉虫皇陛下害得勃特勒挨罚,当然也不想得罪阿尔……自然也是希望在役的军雌们能多活下来几个。一时间愁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阿尔自然也明白这事太叫奥利弗为难,但是他必须用这份为难逼奥利弗同意。
  “或者这样吧,”阿尔状似好意地提出贴心建议,“您给我批一张没有日期的假条,就当我那天请假了,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军校无关。”
  一切不过是他瞒住了奥利弗校长借故离校,又想尽办法钻进了中部部队的后勤舱,战争进行中勃特勒没有办法将他遣返,只能暂时将他留在相对安全的医疗部,他当然顺手对受伤的军雌们进行一些帮助。
  奥利弗抽了抽嘴角。
  这有什么区别吗?
  那还是有点。
  至少虫皇陛下的怒火还能被这位胆大包天的阿尔殿下分担一部分走。
  阿尔话还没说完,笑得更加乖巧,“当然,校长您如果连假条都不给我签,我一定会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留在学校里,哪、也、不、去。”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但认真说来,要真是叫阿尔殿下从不知道哪个后门暗道溜出去了,他们圣都军校还要担个管理不严的罪名,不如开个假条,让他光明正大地离开军校吧。
  奥利弗这辈子还没签过这么难受的请假条,等阿尔拿着请假条离开,便打开勃特勒的视讯把他大骂一通。
  阿尔对这两位高级雌虫的友谊翻船一概不知,他与加西亚和塞西尔同样是借口宫中有事,一到时间就往中央军的后勤舱去集合了。
  有了勃特勒上将的默许,一切都挺顺利,直到舱门关闭前他的光脑突然传来一条讯息,来自琉西,里面只有几个字和一个地址:陛下受伤,精神海暴动,速来。
  阿尔瞳孔紧缩,正要迅速钻出舱门,琉西的第二条消息又来了:等等别急,不来也行。
  紧接着第三条:找到一只a级雄虫送来了。
  第四条:凑合能用。
  第五条:效果还行。
  第六条:你还来吗?
  ……
  他还来吗?
  他还需要去吗?还需要他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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