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说有也是有,萧瑛的儿子萧叡就是他用来继承皇位的皇子,阿蛮就是他用来搪塞众臣帮着教导萧叡的妃子。
  但萧叡既非他亲生,阿蛮也并非他真正同床共枕的妃子,他该对温行周说“没有”的。
  可是萧玉平静道:“有。”
  “那又怎么样。”萧玉索性从水中站起来,径自换上新的寝衣,“温行周,你从没想过独自拥有我,不代表我就愿意被随便去和谁做什么。即便我愿意了,那也是以后的事,不是现在。”
  “你愿意坚持你的观点的话,那就坚持吧。”萧玉直接绕过屏风走了出去,“那你今夜还是离朱雀殿远一些的好。”
  萧玉把温行周落在屏风之后,也再没管过他的去处,只是入了夜海安过来询问是否要召哪位司寝宫女过来时,萧玉还是没有答应,只说“缓些吧”。
  话这么说,总还有一天要应付萧仪的询问。每个皇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他又没有与那个高门家的贵女指婚,更没不走这个程序的道理。
  正心不在焉地倚着床头看些鬼怪神灵之类的小说,忽听见房间密道的方位有些动静,回过头去,温行周正从里面出来。
  他今夜未穿那身常见的玄袍,反而一身素白,与那头白发快完融成一处。
  走得近了,便闻见发尾还带了点水汽。
  萧玉捉住他的发尾向下一拉,温行周随着力气便跌坐在床沿上,浑身紧绷却又不管不顾地凑过来亲他。
  萧玉推他一下,温行周身体就多僵硬一分,但仍然坚持凑上来又亲他。
  萧玉又推,手上用温行周的发尾缠着指尖,又问那句话:“温行周,你什么意思?”
  “臣下午说了谎,”温行周低声道,“臣说没有想过独自拥有殿下,是假的。臣从头到尾都觊觎着能独自拥有殿下,一段时间也好,一次也好……一瞬也可以。”
  萧玉这才满意。
  于是又扯了扯指尖的发尾,示意他可以亲吻。
  这一世萧玉停了药,温行周又常年喝上补养的药,口舌还残留着极淡的苦意,只是那只舌又凉又滑,乖也极乖地顺着他意纠缠贴合,苦意倒显得可口起来。
  温行周原是斜坐在床边,动作中撑不住力度,半个身子倒在萧玉身上,只闻见少年皇子身上浸染着朱雀殿里常年燃着的藏香,却又不止是藏香,只叫他头晕目眩,恍惚中又想起口中曾含着过的那物,又是青年帝王似惊似怒中发泄的畅快淋漓的眉眼,又是灯火摇曳中冰凉金杯中交杯饮下的毒酒,他尝不到酒味,只是痛,又痛快。温行周已脱了力,飘然不知身处何方,直到被萧挟着下巴哺进一口气,才似重新回了人间。
  他四肢瘫软,指尖也不自觉地松开,骨碌碌掉下一个物件掉到了床下。
  萧玉比温行周的动作更快,下床拾了起来,是一个小小的白色罐子,打开一瞧,白油油的膏脂装在里面,泛出一点微不可查的香味。
  萧玉眼神望去,榻上人脸色早不是苍白之色,双颊绯红一片,口唇也被方才的亲吻弄得红肿显眼……与他浑身的素白衬得突兀,说比平时好看差些意思,但暧昧混淫之意却乍生许多。
  萧玉拿着小罐走回床榻,温行周大着胆子看他,灯下年轻的萧玉身高腿长,光线透过亵衣勾勒出的腰背线条如弓弦张满,温行周一时看得呆了,上下合齿咬了舌头才反应过来,向他伸出手,“殿下……我……自己来吧。”
  已经紧张得忘记了说“臣”。
  萧玉原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乱,忽然领会到温行周竟这副比他慌乱更甚的模样,倒是心中定下不少。
  他看着温行周,想起这人前两世总是自恃年长,将许多事欺瞒过去,还要做出一副无事发生的平静模样。
  今夜里倒真见了不同。
  萧玉决心在这事上扳回一城,于是将那罐膏脂递过去,并不许他灭了烛火,也不许他背过身去,只准在自己眼睛下作弄。
  温行周如何不知这是萧玉故意为之。
  他与萧玉相识相处三生,自然知道萧玉并非有意磋磨他人的主子,这无非是心意相通的二人彼此间的……床笫之趣。
  但心里知道是知道,真要他顶着少年人专注的目光去做,还是太超过。
  温行周的指尖颤抖着,腿也颤抖着,身体也颤抖着……
  却又想起萧玉亲口承认上一世在自己死后纳了妃子有了孩子——分明他说过不立后——却也没说过不纳妃子不生孩子。
  他是皇帝。
  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真要为了这事计较,就不配与他袒露这份心意了。
  何况……
  都是以前的事和以后的事,现在……现在即使陛下赐下两个年轻漂亮的司寝宫女,但朱雀殿里萧玉的床榻之上,还是他爬了上来。
  今宵……珍重。
  萧玉见温行周始终低垂的视线终于抬起望他,眼角泛起点点笑意,说不清是悲是欢。
  或许是自己逼人太过?萧玉见他身体颤得又厉害,正要出言算了,却见温行周似打定主意似的猛地动作起来……
  这也太重了。
  萧玉皱起眉头攥住他的手腕,果然见垂下长发藏住的那张脸又是惨白一片,还未褪去的红色突兀地留在面颊上。
  萧玉动作一顿,还是拿起被子把人先裹住了,等他那阵痛劲过去,才又拿过罐子自己取了膏脂,伸到被子底下。
  第83章
  雷声从云深处隐隐传来。
  但启帝的手段更加隐蔽与寂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与天丰三十八年那场宫变相关的所有人员就已被尽数收押。
  所有人员,包括五皇子誉王萧垣。
  这是萧玉第一次上朝。
  他与六皇子萧灵分别站在左右两支队伍侧首,听萧仪以无比平静地语气宣告五皇子萧垣“纳邪说而违上命,怀异端而阋诸兄”,贬为庶人,流放房陵。
  皇家血脉被前任国师温彻混淆之事毕竟太过惊世骇俗,想来萧仪也不愿他人知晓这中皇家阴私,只用挑拨兄弟相争这件事情做了理由。
  萧灵的处罚则轻了不少,褫夺了他所有封号,又撸掉他身上的所有差事,在六皇子府上禁足三年,每日要交手抄佛经一册,闭门思过。
  偌大的大启朝堂里便只剩下萧玉一名皇子。
  所有人都以为启帝会就此机会立下太子,但是启帝没有。
  却没有人知道,这是萧玉提出的拒绝。
  他请求父皇,既然当年兄长萧瑛与四皇兄萧溆是受奸人挑拨和鼓动,以为大皇子与三皇子要趁乱谋杀父皇才主动带兵护驾,混战中又是四方楼中温彻安排的人偷拣用太子禁军的箭杀死大皇子与三皇子,那他们自然是无辜被贬。
  四皇兄已在惊惧中病逝,可废太子萧瑛仍在。
  现在真相大白,冤屈已明,自然该让萧瑛回到太子之位。
  萧仪终于收回面对幼子时一向慈爱的目光,语气倒是不改柔和,似调侃道:“怎么,这个太子位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你兄长当得,你就当不得了?”
  萧玉能说什么,萧玉只能说自己才醒来不久,许多礼数与治国之道还学得很不到位,他又习惯被父皇这般宠爱惯了,更愿意做一个闲散的富贵王爷。
  他这话也不是假话。
  做了两世皇帝,那种醒掌天下权的豪情万丈激荡了两世,冲刷走了控制欲,只剩下了疲惫。
  即便这一世大启没有萧垣折腾的那两三年,国库也就那么回事,天灾亦是避无可避,还有西羌与李党虎视眈眈……重来第三次虽然会轻松更多,但萧玉至少在现在是真的累了。
  这一世不用继续装傻,也不用挑起国事的担子,待在观星阁吃吃喝喝打牌看戏招猫逗狗的这段日子,竟是他活了三辈子以来第一次过。
  原来那些话本子里的昏君过的都是这种日子。
  难怪萧垣登了帝位就什么都不干了。
  萧玉感觉自己也挺有做昏君的潜质。
  温行周听他这样说只是笑,笑着笑着又眼眶发红,背过身去揩了滴泪。
  萧玉自然知道他为什么落泪。不过是为自己这个活了三辈子才能有一丝自在时光的倒霉蛋落泪。
  温行周拭了泪,自觉失态,于是说,“难怪陛下召我前去,问殿下自从恢复了心智以来都见过哪些人。想来是担心宫外有人传进话来。”
  萧仪却不担心这些话是温行周教的。温行周现在已是国师,又兼任了七皇子萧玉的太傅,若是萧玉能登大统,他这位国师兼帝师的身份自然至高无上。萧仪想他即便是为自己的利益着想,也不会教萧玉去放弃太子之位。
  萧玉与他分析了一会萧仪什么时候会把萧瑛从宗人府里放出来,说话间慢慢地动作就变成倒在温行周的腿上,偏爱扯着温行周的发尾在指尖绕着,玩笑着总结道,“这回没有天下权给我掌,只好枕一枕美人膝了。”
  温行周只见萧玉倒在自己大腿上眉眼弯弯,少年人抽条极快,身量长大了面庞也跟着英挺不少,比起上一世诸多大事压在心间逼出来的老成持重,如今更多一分风流气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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