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号公寓 第200节
林深轻轻点头,给他比了一个加油的姿势,消失在了田松杰的视野里。
宅邸外的雨开始哗啦啦地下了起来,声音逐渐变大,仔细听似乎都能感觉到雨点一滴一滴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了泥土。
窗外的树影随着风摇曳,在玻璃窗上留下一片片可怖的影子。
餐厅里一片昏暗,尽管点上了比前一天还多的蜡烛,但依旧没有办法完全照亮因为暴雨而变得阴沉的房间。
“这么一想……”
曹毅第一个开口,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
此刻之前带路的下人已经离开,去了后厨,暂时还没有回来。
其余几人听到他的声音,都转眸看了过来。
“我们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曹毅的手放在铺了餐布的餐桌上,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如果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我们究竟吃东西了吗?如果没吃可能还好,但要是吃了,吃进去的又是什么?”
蒋伟臣的整张脸都绿了,在橘黄色烛光的照耀下,他皱着鼻子使劲摇头,“曹毅哥你别说了,这东西不能细想啊,想了我感觉隔夜的东西可能都要吐出来了。”
任楷瞥了蒋伟臣一眼,“而且我们一整天,就吃了两顿,早上很早的一顿,还有现在这一顿,说实在的……你们有谁中途感觉过饿吗?”
严菲闻言摇摇头,“没……虽然确实有些地方一天就是两顿正餐,但是中间也没有下午茶之类的,其实我现在也没感觉到饿。”
林深只是看看身边的人,没有开口说话。
他是这当中最没有发言权的那个,不但吃东西没有味道,连进食这件事都变得可有可无,所以就算是一整天不吃不喝他都感觉不到异样。
而现在,其他人跟他的情况变得相同了。
林深不觉得是其他人的体质也跟自已一样,产生了不可解释的变化,或许是这个地方的幻觉造成的奇怪效果。
“那怎么办?”蒋伟臣为难地看着曹毅和潘荣良的方向,“今晚这饭吃还是不吃?”
林深应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蒋伟臣像是被吓了一跳,也猛地蹿了起来。
“我靠,你别突然这样吓人啊。”
林深只是歉意地笑笑,没有回答。
他走到窗前,轻轻拉开薄纱一般的窗帘,就见外面的大雨啪嗒嗒地往窗户上打。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下把窗户打开。
顿时风雨顺着窗口一下子就射了进来,雨点直直落在地板上,带着泥土腥味的大雨立刻就把林深眼前的香味给吹散了大半。
林深下意识地闭上眼,感受着雨水落到自已脸上,冰凉的感觉似乎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空气中飘散着的不止泥土的味道和异香,还带着某种发霉的味道。
这个味道他很熟悉,之前吞鬼的时候闻到过相同的味道,是属于这座宅邸真正的味道。
而原本因为林深的举动而受到惊吓的蒋伟臣也只是张着一张嘴,他的眼睛在窗口来回观察,一句话也没能说得出来。
任由雨水沾湿他的衣摆,落在他的手背上。
“这……”曹毅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林深则是闻声睁开了眼睛,他回头看向众人,大家眼中的惊异似乎让他们忘记了自已此刻在什么地方。
于是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地板。
腐朽碎裂,然而紧挨着这样地板的,又是白净且光洁如新的地板。
两者之间没有清晰的边界线,林深站着的那一块,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加速腐化之后的模样。
窗帘生霉发黑,窗户上的玻璃全是污渍和裂痕,窗框生锈断裂,原本应该干干净净的墙面上爬着无数霉斑。
“林深说得没错……”潘荣良咽了一下口水,双手拄在桌边,“我们看到的都是幻觉,这根本不是屋子原本的模样。”
就在潘荣良准备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严菲一下子站了起来,抬起两只手。
似乎是因为眼睛看不太清楚,她紧张的神经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听力上面。
“脚步声,他们过来了。”
林深闻言,立刻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将窗户快速关了起来。
外面风雨的味道并没有因为关窗而立刻消失,于是几人能够清楚地看到,宅邸被吹打出来的破败模样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收缩,然后又变回了干净纯白的模样。
香气像是一个维护这里美好模样的结界,再次将众人包围。
而几乎是同时,韩振宇带笑的脸出现在门口的位置。
林深搓了搓微微发冷的手背,若无其事地回到桌前坐下,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蒋伟臣的眼珠不安地转了转,咂咂嘴,坐回到了位子上。
第308章 【0705】刮刀
几分钟前。
田松杰一个人站在昏暗的大厅里,四周摇曳的烛光映照在地面上,留下一块块晃动的光斑。
他又静静等待了一会儿,才往后退了两步。
手腕上的铁环并没有传来熟悉的拉扯感,反倒是他似乎能感觉到,那根长长的链子以不可思议的方式伸得更长了。
这座宅邸安静得让他有些难受,特别是林深他们的说话声和存在消失在自已眼前之后,周围的一切显得是如此寂寥。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韩振宇的房间,走了过去。
门被纸片卡住,虽然能关上,却没有锁起来。
田松杰稍稍用力推了一下门,锁舌就往里一缩,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他左右看了看,侧身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韩振宇房间里的两杯茶还没有被收走,伸手摸了摸小茶壶,里面的液体已经凉透了。
田松杰盯着看了半天,掀开茶壶盖往里一看,只见茶壶的底部沉着一些小小的黑色颗粒,似乎是因为水温降下来了,它也逐渐凝结了起来。
将盖子放回去,他来到严菲之前找到开关的药柜面前。
轻轻扭动那个看起来沉重的大瓶子,耳边就听到咔咔咔的响声,像是瓶子底部连接着的什么机关带动着药柜下方的机关转动了起来。
紧接着听到嗒的一声响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田松杰立刻回头朝门口的位置看了一会儿,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然后才又收回目光。
他双手扣住药柜贴墙的一边,用力朝外一拉。
地板上原本卡住药柜四角的凸起缩了回去,与此同时柜子下面的那块地板砖也跟着朝一侧收缩,出现在田松杰眼前的是一条勉强能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楼梯。
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
楼梯下方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照明,站在外面根本看不出来下面有什么东西。
可是已经到了这一步,不下去也是不可能的了。
田松杰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扶着冰凉的地板,小心翼翼地开始顺着陡峭的楼梯往下走。
就在他双脚落到地面上的一瞬间,头顶的地板又恢复了原位,完全遮挡了上面投射下来的不算明亮的夜光。
一股淡淡的腥味钻进田松杰的鼻子,那是泥土的味道。
他抬眼观察了一番四周,沿着这条黑乎乎的小道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面前一道虚掩着的门。
确切地说,这道门并不是有意虚掩的,而是因为门内伸出来的一些像是植物根茎的东西,占据了门框边的空间导致门没有办法正常关闭。
田松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用指尖试探着触碰了一下这些根茎,又立马把手收了回来。
他推开门,更加浓重的土腥味朝面门直直扑过来。
田松杰用手指堵住鼻孔,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等他的眼睛完全适应了这里的黑暗,眼前的一切让他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表达。
斑驳的墙体和角落处都是盘根错节的植物根茎,它们粗细不一相互交叠缠绕在一起,如同人体内粗综复杂的血管,正在缓慢且有规律地鼓动着。
头顶更是被这些东西密密麻麻地遮挡住,根本看不出来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
田松杰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已产生了幻听,他似乎能够听到外面的大雨声,哗啦啦地拍打在这些根茎上面。
然而这里又很干燥,一滴水都没有。
沿着墙面边缘摆放着的则是不计其数的画作,它们被装裱在精美的画框当中,一个叠一个地摆放着。
而正对田松杰视线的画作上,画着一张熟悉的中年男人的全身像。
对方一只手背在背后,身姿挺拔,另一只手搭着一块白色的方巾放在胸前靠下的位置,微微扬着下巴,脸上是标准的和煦笑容。
“韩振宇……”
田松杰喃喃出声,小心地靠了上去。
越是靠得近,越是能看清楚中年男人五官的细节。
他虽然对画作没有多少研究,但也看得出这张画上面笔触细腻,整个人活灵活现,远远一看还以为是一张照片。
画框的右下角贴着一张泛黄的标签,写着“韩振宇”三个字,还简单地写了一些对对方性格举止的评价。
田松杰屏住了呼吸,目光右移看到旁边紧贴着的一幅画作上,画着将近十人的穿着灰色长裙的女人们。
她们在画面中拘谨地或坐或站,看向田松杰方向的表情多少都显得有些僵硬和木讷,有尝试露出笑容的人也看起来不是那么自然。
田松杰起身,往后退了两步,脚后跟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那是一把崭新的刮刀。
刮刀的一侧沾着浅浅的血迹,他的眼睛一转,立刻把它拿了起来,“这不是……深哥给严菲的那把?”
这么想着,田松杰抬头又朝天花板看去,接着视线顺着身后的墙壁往下看,入眼的就是那幅被从林深房间里收走的风景画。
风景画还保持着之前融化过后的状态,融在一起变成黑色的颜料堆积在画框的边缘。
他看了看手里的刮刀,又想起前一夜在画上看到的人脸,心里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然后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一靠近风景画,融化的颜料里散发出来的香味就让田松杰眉头一皱。
他在原地顿了几秒钟,才又朝前挪动了两步。
刮刀放在画纸上,他捏紧了手柄的部分,用力将上面的颜料刮了下来。
擦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