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号公寓 第492节
这样的状况兴许己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们很默契地一句话都不说，既不立刻示弱，也没有说出任何理由来为自己辩解，就好像她们知道，只要这样安安静静闭着嘴听章绰骂他们一顿，忍过那么一会儿，那就会没事的。
反倒是开口说了话，才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似乎是不满于两个人像是哑巴，章绰看上去很不高兴，原本舞台上突然发生的事情就让他心悸，现在问了话，人也一点反应都没有，更是让他火大得不行。
他刚张嘴，还想像以前那样继续说点什么，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周围围了好些客人，脸上的表情才稍稍收敛了一些，鼻子里哼出一阵气来，只是用那双发黄的眼睛瞪了两人一下，像是在说现在人多不好收拾你们，一会儿再找你们算账。
接着他卷了卷袖子，露出自己略显苍老却又足够有力的手臂，握住了大门一边的门把手，用力一拧没能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锁孔里一样，有很强的阻滞感。
他抿了抿嘴唇，一只脚抵着墙壁，身子后倾，看着像是要用浑身的力量来拉动面前的这扇门。
然而他失败了。
眼前的门只发出了几声吱呀声，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不安瞬间从大门口朝着宴会厅里面蔓延。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远离了舞台，“箱中之女”的笼子里还不断有血在流出来，死去男人那双瞪大的眼睛任谁多看一眼都觉得瘆得慌，而现在大门也打不开，骚动声在人群中慢慢地出现了。
“后台能走吗？”
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在两个男人后面小心翼翼地发问。
她这一问，才让紧张的人群意识到了舞台侧面还有一道门，都齐齐看了过去。
在宴会厅昏暗的灯光和舞台过于强烈的光照之下，那道一次只能容一人通过的门后是一片看不见底的漆黑，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问题是问了，大家也都知道那是一道门，一道或许是现在唯一能通往外面的通道了，却没有一个人敢迈出第一步，做那个最初尝试的人。
此时此刻，没有人再在意台上运上来的那几个箱子，尽管还有好几个没有被打开，客人们都像是瞬间对这种刺激的乐趣失去了兴趣一般，看都不再看一眼，同样也没有人去问，原本应该活在小箱子里的女人去哪儿了，为什么会是箱子外面的男人被塞到了里面。
或许他们在心底都暗暗觉得，一旦把这个问题问出来，有些事情就会朝着更加可怕的方向发展。
当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一切变态的欲望就像是空中的云，被风一吹，就全散开了。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他们的视线钉在章绰的身上，仿佛刚才姑娘抛出来的问题，只有这艘船的船长才能够完美解答一样。
这种无声的催促是最令人难耐的，章绰显然并不想去，他跟其他人同样，对那道明明走过很多遍的门后通道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谁知道黑暗之下藏着什么？谁知道他走进去了，还有没有命看到外面依旧在下的大雨？
可是他能不走吗？
章绰嘴角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他没选择的。
还留在宴会厅里的人手全都贴墙站着，与他视线相接就心虚地转头躲了过去，在思及平时与这些人的关系，章绰着实没有信心能从这些人身上获得什么他想要的反馈。
嗡——
有什么声音像是电流声一样，从林深的耳中穿过。
他心中一凛，就见田松杰也快速转头看了他一眼，紧接着他们就看到在笼子里的那个女生，突然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蹲下身来，脸上写满了抗拒，仿佛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做抵抗。
林深立刻单手往桌子上一撑，从面前这些东倒西歪的桌椅之间快速跃了过去，跳上舞台之后冲到了女生面前，就在他开口想要问点什么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东西似乎往阴影之中快速一缩，仿佛影子一般融进了黑暗中，只留下一阵浓浓的腥味。
第903章 【1303】耳中之声
“你怎么样？”
林深凑到女生跟前询问了一句，然后转头看了看两侧，检查阴影之中是否还潜伏着像是影子一样的东西。
而女生面对林深的询问，双手只是依旧捂着耳朵，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她蜷缩成一团，五官紧皱。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箱子咚咚地晃动了两下，声音很轻，在这个充满不安与骚动的宴会厅里，躲在远处的那些客人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动静。
啪！
这个空间里的电又突然断了，引来不少人的惊呼，不过他们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音量，在门口的位置聚成一团，等着章绰作出决定。
林深没有去管身后那些人，而是快速挪到了角落里晃动着的那个箱子面前，趁着室内一片漆黑，拉开了遮挡箱体的布。
只见小苗的脸几乎是紧贴在窗口附近，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声音，有声音，耳朵里。”
他的语气很急切，但是话又说不清楚，看得出来自己很着急，正常的那只手抓着金属栏杆晃动了几下，“一首响，你来，跑掉了。”
田松杰则是在小苗话音落下的瞬间，轻轻跃上了关他们用的箱子，放眼朝舞台两侧看去，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切都静悄悄的，可是却没有感知到有什么东西在附近。
“深哥，刚刚那是什么？”
听到田松杰的询问，林深微微抬起头来，摇了两下。
那东西闪得太快，林深不确定究竟是人，还是什么怪物，而对方在潜入黑暗中之后就像是失去了踪迹一样，完全追寻不到了。
这也是他先前提出疑问的原因，造成这一切的东西，真的还在船上吗？
如果此时此刻宴会厅中的一切异常都是由它引起的，那么它应该出现在这里，或者就是在附近才对，可是不管是他，还是田松杰都自始至终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存在。
除了刚才，除了那像是电流一般的声音从林深脑袋里滑过，可等他追过来的时候，那个逃入阴影中的东西却不像真的有实体一样能够追寻到离开的方向。
或许，从它逃离出那个特殊的笼子之后，它就己经开始不断地发生所有人预料之外的变化，无法再在船体内部寻找到踪迹了呢？
只有这一阵阵若有似无的跟大海一样的咸腥味，证明着它的存在。
又或者——
林深屏息，慢慢地抬起头朝上看了一眼，接着又无声地转过头看向门口那些开始推搡着章绰往前，脸上露出些许不耐烦表情的客人们，又重新看向了小苗。
“深哥，怎么了？”
“我有一个地方想要去看看，但是现在恐怕有些不行，”林深微微地摇头，看了看放置在舞台上的箱子，“这宴会厅现在就像是一个笼子，把所有人都困在了里面，虽然不知道外面能安全到什么地方去，但至少这里绝对不是个好地方，得先想办法把大家都先放出来。”
整齐排列在舞台上的几个箱子都很安静，又因为里面关着的全都是人，如果不一个个箱子打开确认，很难搞清楚哪些里面装着的是许愿人，哪些里面又是原本就存在于这艘船上的“藏品”。
再加上长时间处于幽闭的空间，又被送到这样的地方听到了先前活动上的动静，再加上现在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情，箱子里的人都安静得跟“箱中之女”一样，除了能听到压抑着的呼吸声，几乎就没有别的声响了。
“小苗，还有声音吗，你的耳朵里面还能听到你刚才说的声音吗？”林深一边问，一边又朝女生的箱子看了过去。
对方依旧捂着耳朵，牙齿咬紧了嘴唇，好像都出了血。
小苗闻言，那只正常的手紧紧扣住金属栏杆，使劲地点了两下头。
他的表情异常不愉快，仿佛是什么脏东西在往他脑子里钻一样，“很吵，很烦，声音不大，但是不停，我，不想听，不想听它说话。”
林深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眼前的小苗虽然不能像正常人时那样说话完整，但是他还保持着自己的神智，并且能把心里的感受用语言表达出来，可是身旁箱子里那个先前在货舱里还拥有顺畅的思考能力，可以流利说话的女生却对他的到来与问话没做出任何反应。
仿佛为了抵抗那种林深听不到的声音，就己经拼尽了全力，没有余力去思考和交流。
那其他人呢？
小苗或许是特殊的，他当初受到的影响本身就是来自对抗红烟馆的力量，面对那种光是念诵几句话就会失去神智的东西，就具备一定的抵抗能力，所以现在这个长处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尽管他表现出来很讨厌钻入耳中的声音，却还能够完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和想法。
这么一想，似乎身体的变化突然又不是一种坏事了。
“你能听出它在说什么吗？”林深用尽量平静的语调问。
小苗只是紧紧地皱着眉，手抓着金属栏杆上不自觉地用力，脑袋微微低着看起来像是在仔细辨认，但最终他有些懊恼地抬起头来摇了两下，语气不太确定，“听不明白，我，说不来，朦朦胧胧，模糊，但是感觉……”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身旁的箱子里突然“嘭”的响了一声。
这声音不仅把专注去感受的小苗吓了一跳，也把推着章绰小心翼翼往舞台侧边挪动的人群吓了一跳。
没有人说话，但每一双眼睛都齐齐朝着声音的源头看了过来——那个身上长着鳞片的姑娘。
她此时完全是跪坐了下来，两只手死死抠住自己的两只耳朵，指甲划破了她耳后的皮肤，颜色有些奇异的血液顺着伤口一滴一滴地滑落到衣领上，晕出一片浅浅的蓝。
田松杰立刻翻身检查箱子后面的黑暗，却依旧什么东西都没有看到。
紧接着，又是一声“嘭”。
女生紧捂着耳朵用自己的额头狠狠砸了一下地面，她依旧没说话，然后又是“嘭”地砸了第三下。
这每一下几乎都是极其用力的，仿佛砸的不是她自己的脑袋，而是别的什么东西一样的，以至于她又快速砸了两下之后，额头上己经留下了一片红。
“怎，怎么回事？”
客人当中有人有些惊慌，但这个问出的问题没有人解答。
毕竟现在这个时刻，他们无暇在意这些可能曾经极其感兴趣的“藏品”，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小命更重要了。
第904章 【1303】接受
“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就在女生不知道是第几次准备把脑袋往下猛磕的瞬间，林深把手穿过栏杆，首首伸到她的额头下方，接住了对方砸下来的头。
虽然林深心里早有预期，能把额头砸成这个样子，力量一定不小，但真的在手掌与之相接触后下意识想要往上一抬，却实实在在感受到脑袋的冲击力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惊了一下。
那根本就像是被人按着脑袋在往地上砸的力量，可女生周围什么都没有，只能是她自己在这儿不要命的砸。
林深的这句问话不确定有没有传到对方耳朵里，他只感觉对方的脑袋在他手掌上顿了一下，然后就慢慢抬了起来。
那双睁大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发鬓间有细密的汗珠冒了出来。
女生并没有完全抬起身子，她依旧还是保持着那个近乎蜷缩的状态，只有黑色的瞳仁微微往上翻，像是在试图看清楚在她面前的林深。
她不说话，或者说真的没有办法说话，只有那双眼睛在传递一种强烈的感情。
那就是她其实并不想这样做，但似乎只有这一种办法，能够让她保持像是此刻这样勉强的清醒，如果她停下来的话，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接受……”小苗在这个时候终于轻轻地把刚才没有说完的话吐了出来，“听不懂，但是感觉，它让我接受，接受就好，接受什么？”
小苗的脸上露出了疑惑，使劲晃了两下脑袋，像是要把这种声音从耳朵里甩出去一样。
“好烦，好吵，我不接受，不要接受！”
林深无法想象那究竟是怎样的声音，但看小苗表现出来的厌恶与烦躁，就能意识到那声音有多么烦人。
但至少小苗还能通过语言，通过自己的想法与意志，去拒绝声音的邀请，身旁的女生显然没有这样选择的机会，她就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保证自己是清醒的。
这些箱子里安安静静的，真的完全都是因为在警惕当下的环境吗？
林深不太确定了。
那么先前断电的时候，原本在笼子里的“箱中之女”突然消失，紧接着取而代之的是凑到笼子跟前的男性客人，这是否说明“箱中之女”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并且选择了所谓的“接受”呢？
而且，这地方真的有声音吗？
为什么这样的声音，他和田松杰听不见，被困在宴会厅里的客人和工作人员听不见，就只有这些被关在箱子里的许愿人，还有那些“藏品”听得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