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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梦玉檀深 第83节

  如此,只是欲?
  纪绾沅是美,可除她之外,从未有人勾起他的欲。
  所以,不只是欲。
  不只是欲,那便是……
  爱。
  这些时日一直受此困扰的男人仿佛有些明悟,他垂落的眼睫一顿,抬眼看向他的父亲。
  父子二人的视线对上。
  温祈砚眸色幽沉,温父看不透,但见他仿佛挣脱于男女之情,不那么痛苦挣扎了。
  是受他苦口婆心的劝解,总算是拨云见日了吗?
  应当是的,他这个儿子历来不需要人过多废话的,一点就透。
  思及此,温父略是欣慰。
  “为父话说到这个份上,替你在圣上面上搪塞了那么久,真的不能拖了,你——”
  温父的话还没有说完,温祈砚便打断,他的声音再不复适才的怒意,恢复了惯常的冷淡,“父亲觉得,何为对,何为错?”
  听罢,温父不是很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你说什么?”
  “顺从上意为对,忤逆上意为错,圣上就一定是对的吗?”
  闻言,温父眉头皱起来,“你在说什么?”
  温祈砚挪开了视线,他行至一旁的书案前坐下,将目光投向窗外,看着受风拂动的花叶。
  他想到一句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祈砚,若你觉得为父让你弟弟去接近纪绾沅这件事情不妥,为父会再给你三日的时间,你好好捋清思绪吧,到底还能不能继续做这件事情,我们温家可以等,陛下却不能等了。”
  “届时,就算为父不做决策,圣上也会有所决策。”
  “父亲。”温祈砚的视线挪过来,“前些时日,儿子回御史台处理下面人翻上来堆积的陈年旧案,看到了一些处理不当的案子。”
  “什么案子?”温父觉得他的平静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何处不对劲。
  “说来为父听听。”
  “陈塘盐税案,关川渡江案,扬州美人案,父亲贵为御史大人,可曾看过这些卷宗?”
  这三个案子,都是积年的老案子了,现在温祈砚说出来,温父还有些印象,都是因为事关当今天子。
  陈塘盐税案,是昔年还不曾登基为皇的二殿下办的案子,因为走私贩盐的人是他母族那边的人,所以处理得不够公正,终归是碍于情面放了一马,后面再翻出来有什么用,二殿下已经是新皇了。
  关川渡江案,是关川军攻打磐蛮,冬日横渡冷江病重的案子,朝廷分发粮草和药材下去,可负责此次运送的钦差,中饱私囊,按有权有势者先治,拖延医药,以至于死了不少人。
  本该重重惩治,但因为这钦差是皇帝宠爱的贵妃的兄弟,贵妃又查出有孕,最终也轻飘飘放过了。
  扬州美人案更别提了,扬州屡有美人失踪,家眷苦寻无果,后面发现出现在了京城,有些进入了青楼,有一些进了后宫,有一些在被偷运过来的路上已经死了,碍于皇家颜面,最终给些钱打发了。
  “祈砚,不管你提这些案子的用意是什么,但圣上是不容忤逆的,圣上为人,并非天神,是人总有私心,但只要不出格,我们做臣子的不能逾矩,你不要为了情.欲钻牛角尖,毁了自己。”
  “父亲多虑了,儿子只是想通了而已。”
  温父还是有些疑问,“你真的想通了吗?”
  “是,这要多谢父亲助儿子明悟。”他轻笑了一下,看向温父,“所以不需要三日的时间,您让弟弟离纪绾沅远一点。”
  温父还没答应,他在打量温祈砚的神色。
  温祈砚察觉到了,低头翻阅着书籍,跟温父淡声道,“卷入儿子一个人便够了,钦弟不必参与。”
  “不叫你弟弟参与的事情,你有私心吗。”温父眯眼问。
  温祈砚抬头迎上,“有。”
  “父亲适才不是都说了吗,只要是人都会有私心。”
  “你的私心是什么?”温父又问。
  “事情没办成,儿子和纪绾沅还没有和离,钦弟与纪绾沅来往过密,底下人说话不会好听,儿子不想被人诟病。”
  这倒是,毕竟小叔和嫂嫂走得太近,说的话不会好听,温父也承认,是他病急乱投医,操.之过急了。
  “除此之外,儿子也是为了温家着想。”
  “哦?”温父让他说下去。
  “父亲也不想想钦弟如今在什么地方任职,钦弟掌管御林军,父亲与儿子同坐御史台,文臣武将集结一家,陛下忌惮纪家,就不会忌惮我们温家了吗?”
  “别怪儿子说话难听,父亲只想着顺从上意,做一个正直拥护陛下的纯臣,但也应当要学会明哲保身。”
  言及此,温祈砚话锋再转,“且钦弟还未娶妻,他若是在接近纪绾沅时如儿子一般为她动.欲,父亲有把握能够把他拉回来吗?”
  “您别忘了,钦弟当年就跟纪绾沅走得很近。”
  温父顺着温祈砚的话往下深想,的确如此。
  “你分析得合理,是为父剑走偏锋?疏忽了。”
  “嗯。”温祈砚淡声,“依儿子之见,一为打消圣上顾虑,二为我们温家名声,你让母亲早点给钦弟挑选一名合适的世家贵女,让他结亲吧。”
  “你母亲觉得林家——”
  “林家不合适。”温祈砚直接抗议,“林家可是翰林,文臣抵不过纪丞相,却也是翘楚,父亲最好还是给钦弟挑家世低一些,不要太出挑的。”
  温父听得连连点头,“还是你做兄长的思虑周全。”
  “若是可以,远一些的更好。”
  温父疑问,“远一些?”
  “可你弟弟方才任职御林军首领,远一些的,岂不是又要离开京城了吗?如何是好?”
  温祈砚一本正经,“父亲想想钦弟才多大?便是在外几年有所建树,到底也是个愣头青,他一回来,圣上便直接让他任御林军首领,手里握实权。”
  “您就没想过,陛下有可能是在试探我们温家吗?”
  “您就让母亲给他挑远一些的世家姑娘,最好是离开京城的,如此也能够借机向陛下表态,我们温家没有不臣之心。”
  说这些话时,温祈砚面上毫无波澜,温父不仅没有起疑,反而连连称叹,“还是你想得周到,明日我便与你母亲去说。”
  “那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纪绾沅那边,就不用为父多嘱咐了吧?”
  “父亲放心吧。”温祈砚收回视线,垂落在卷宗上,“儿子心中有数。”
  “嗯,尽快办了这件事情。”
  “虽然还没有摸出幽州矿业所在的地方,但既然纪家那边已经把纪凌越给派出去了,在开采矿业,届时我们也能够抓个现形。”
  温祈砚淡声,“嗯。”
  “……”
  纪绾沅醒过来的时候已至于半夜了,被饿醒的。
  她四处摸索,触碰到旁边的一片硬朗.结实的温热,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醒了神,整个人往里面缩去。
  旁边的男人静静感受着她起伏不定的呼吸,坐起来。
  微弱的烛火将男人高大的身躯映照在幔帐之上。
  对方俊逸的侧颜闯入她的眼帘。
  纪绾沅渐渐回神了,终于意识到这是在哪,旁边的人是谁。
  这不是她那许久不回家的枕边人吗?
  差不离一个月没见,她竟然觉得有些陌生和尴尬。
  他何时回来的?
  纪绾沅的脑子开始转了。
  她率先想到的是,莫不是今日跟温云钦说他不好,被温家多事的下人嚼舌头,嚼到温祈砚那边了?
  他回来找她吵架?
  或者,和离吗!
  可她心里都开始激动了,温祈砚那边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两人在黑暗当中相互对视许久,纪绾沅没有打草惊蛇。
  她也不打算问他,预备绕过去下床榻。
  还以为他会拦着她,没想到,温祈砚居然没有阻拦,还给她让路了,甚至帮她掀开被褥。
  “?”
  几日不见,他转性子了?
  过于疑惑,纪绾沅站定以后,朝这边看了一眼。
  男人看着她,眼神平静,没有往日那般凶戾。
  他看着她不语。
  纪绾沅想了想,还是没有吭声。
  就这么过了许久,一直到纪绾沅梳洗好,在吃夜宵了。
  他方才问,“你今日没用晚膳?”声音还有些许温和。
  纪绾沅用膳的速度放慢,一时之间不太适应,好久了才磕磕绊绊,“…嗯。”
  温祈砚突然跟她好声好气,她都不好撒泼了。
  再然后,他便没说话了,坐在旁边看着她吃,时不时给她添菜。
  纪绾沅简直受宠若惊到惶恐,他摔到脑子了吗?不然怎么转了性子,还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待用膳结束,她便想清楚了,没什么可纠结的,应当还是碍于朝廷的诏令,温祈砚这才不得不来找她低头了。
  他还真是个“大丈夫”!都被她那么说,那么打脸了,竟然还过来找她粉饰太平,这可不是她从前认识的温祈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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