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溶溶,你怕我?”曲烈山苍白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突然怒吼道,“这些都是你逼我的!”他蹲下身与她平视,“当年是你要离开沈忌琛!是你拼死保护我!可为什么我带你离开,你却还是想着他!你喊我曲大哥,曲大哥!我不要做什么劳什子的曲大哥!可你偏偏还要为我和佩兰牵红线!我知道,一旦我和葛佩兰成了亲,你就会离我而去!你那么卖力地撮合我和葛佩兰,就是为了摆脱我这个心里负担!所以,我不会娶任何人!”
  岳溶溶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故作镇定,嘴唇颤抖,眼泪抛沙似的流了下来,她伤心难过极了,她没想过背叛她,伤害她算计她的,竟然是她最亲的大哥!
  “曲大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是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为何选他不选我?”
  岳溶溶不想跟他纠缠这种问题,她想起身,却被他按住了脚踝,她只能再问他:“那三个男人呢?”
  事到如今,曲烈山已然豁出去了,也无甚可隐瞒的了,他坐在她身边,笑了一声:“你去了思南坊,但是那儿进出的贵公子一茬又一茬!他们盯着你的目光毫不掩饰,我惊觉,你在那多呆一日,总有一天会有第二个沈忌琛,我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所以我找了那三个地痞流氓......杀了他们,提前报了官,只要我为你杀人入狱,你一辈子都欠我的......”
  岳溶溶那张艳丽无比的脸,具是被他极端的想法吓住了,也愤怒无比地瞪着他:“杀人是会判死刑的!”
  曲烈山不在意地一笑:“我早已和先前被收买的官员串通好了,他们会放了我,到时候我就带你远走高飞,谁知皇上大婚大赦天下的旨意传来,我要被押解进京。”
  岳溶溶不懂了:“但你照样可以逃。”
  曲烈山道:“是,我是可以,但我忽然发现,若是逃了,你就会有离开我的风险,那我不如一直被关着,只要我被关着,你就一辈子不会离开我。”
  若不是沈忌琛出来搅局!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思及此,他满目怒火。
  岳溶溶这才想起,之前每回跟他说起表现优异或许能减刑,会有被放出来的一天,他的容色总是淡淡的,并不热衷,现在想来,那时的他,就没有打算出来。
  这简直匪夷所思,岳溶溶无法理解,想起那段跟随他的囚车进京的路途,所受的委屈和折磨,如今是多么讽刺,她难以承受地低头,眼泪泡在了水里。
  良久,她擦去了眼泪,冷冷看着他:“你快走吧!他就要追来了。”
  一提“他”,曲烈山就抓狂了:“他不会来了!”
  “他会来的!”
  两人较劲地盯着对方。
  她的眼里再不见一丝温情,看着他的目光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他一把攫住她的手腕:“要走一起走!”
  “我不会跟你走的!”岳溶溶挣脱着,含泪愤怒道,“事到如今,你怎么还能要求我跟你一起走呢!救你出来,是我对你最后的仁义!昨日情分,今尽了断!”
  曲烈山慌了:“不,溶溶你不能这么对我,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你只是在生气我骗了你,否则当年你怎么会舍命救我?”
  岳溶溶坚定道:“这和爱情无关!是道德和责任,当年你为了我得罪沈忌琛,他要杀你,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之后的种种,你心知肚明,否则你不会用这么荒唐且卑鄙的手段来绑住我!”
  这无疑戳穿了他最后的一丝幻想和自欺欺人,是啊,若不是知道她不爱他,他又怎么可能用这么龌龊的手段。
  曲烈山猛地将她提了起来,抱着她的腰就要将她带上马去:“你爱我也好,不爱我也好,我都会带你离开!找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不会跟你走,死也不会跟你走!”她捶打他,拼命捶打,双腿疯狂地乱踢,甚至一口咬在他的腰间,曲烈山吃痛的抓住她,愤怒的将她放在马背上。
  忽然,他仰头看着她,笑了一声:“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倔强。”
  岳溶溶一个字也不想听,挣扎着就要下马,却被他牢牢箍住,电光火石间,忽听“咻”的一声,曲烈山警觉,正要转头,一支箭矢已迅疾擦过曲烈山的手臂,划拉一条口子,鲜血飞溅,他吃痛地松开了手,正在挣扎的岳溶溶,猛地摔了下来,痛得直拧眉,抬眼看到沈忌琛骑在马背上拉弓的手将将收回,露出他冷凝俊逸的脸,英姿勃发,十二精兵尽数在后蓄势待发。
  文松紧张地看着眼沈忌琛,他的伤还没好。
  曲烈山愤怒转身,对上沈忌琛淬了冰的眼眸,怒火滔天,他一把拉起岳溶溶,箍住她的腰,沈忌琛眸光骤沉,大喝:“放开她!”
  “放了她?”曲烈山嗤笑一声,手里把柄软剑忽然抵住了岳溶溶的脖颈,沈忌琛浑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了,脸色煞白,曲烈山极尽得意,他怒吼一声,“下来!”
  沈忌琛隐忍着狂怒,紧凝着他,跳下马来,文松随意跟着下来,跟着他上前。
  曲烈山眼底激狂:“沈忌琛,你知不知我有多恨你!若不是你,溶溶不会离开我!你现在想救溶溶是吗,好!我给你个机会!你现在立刻马上,用剑刺入你的心脏!”
  沈忌琛脸色一沉。
  岳溶溶心陡然提了起来,一身的血都冲上了脑仁,她撕心裂肺:“不要!”
  文松见沈忌琛脸色凝重,胆颤惊心,他怒吼道:“曲烈山你已无路可逃!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或许能留一条性命!”
  “性命?我在乎我这一条命吗?”曲烈山嗤之以鼻,“我要他死!我要他永远也不能和溶溶在一起!”
  文松冷喝:“你以为你能得逞吗?”
  曲烈山冷笑:“我知道你身手高深莫测,也知道你们人多势众,可你觉得是你的身手快,还是我的剑快?”他只是稍稍动了下手,就看到岳溶溶白皙的脖颈显出一条绯色的横线。
  “住手!”沈忌琛从未有过的心慌,立刻抽出文松腰间的佩剑。
  “侯爷!”文松几乎来不及阻拦,身后那些精兵全都吓得围了上来。
  曲烈山心狂烈跳动,他像是嗜血的野兽看到最新鲜的血,一双眼都是猩红的,他在岳溶溶耳边低语:“只要他死了,就再也没人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岳溶溶冷硬道:“谁说没有?”她忽然用力往软剑上划去。
  曲烈山大惊失色,几乎是立刻撤手将软剑偏移,可那刀锋还是割过了岳溶溶的脖颈,沈忌琛目眦欲裂,大恸一喊:“溶溶”,手里的剑猛地射出,狠狠扎穿了曲烈山的胸膛,曲烈山身子一僵,直愣愣地看着那把剑,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沈忌琛飞扑上前,接住摇摇欲坠地岳溶溶,裙裾飘摇而下,他紧紧按住她脖颈的伤口,她脸色红润的诡异,像是雪地里盛开的牡丹,看着他轻轻地笑,语声轻柔缥缈:“我赌赢了,他舍不得杀我......我也赌赢了,我知道你会来......”
  “别说话!”沈忌琛要将她抱起来,此时才感受到胸口的伤口疼,撕裂的疼,好像整个胸骨都要碎了,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他视若无睹,咬着牙要将岳溶溶抱起来。
  文松急切道:“侯爷,让我来了!您的伤势......”
  “滚开!”沈忌琛怒吼。
  岳溶溶低低柔柔道:“你好凶......”
  沈忌琛好像骂了句脏话。
  文松毫不退让:“姑娘受伤了!不能耽误了治疗时辰啊!”他一句话就戳中了沈忌琛的内心,沈忌琛自知自己的身体无法将她抱回去,低头见岳溶溶已经晕了过去,他立刻将岳溶溶交给文松。
  “宣太医!”他嘱咐了一句。
  文松立刻抱着岳溶溶离开。
  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曲烈山看着远走的岳溶溶,眼底只剩执念,他伸着手像是要去抓岳溶溶:“溶溶......”
  两个精兵上前来扶沈忌琛,问了句:“侯爷,他怎么处置?”
  沈忌琛眼底冰冷:“埋了吧。”
  **
  岳溶溶睁开眼,清晨的光照进她的眼里,雅致的房间里燃着一线香,有休养生息之效,听说极贵,是薛玉白送来的,她摸了摸脖颈间的绷带,高院首说还好划的不深,不过那时她还在昏迷,这是惠音告诉她。
  门被推开了,惠音谷雨走了进来,一见她醒了,连忙走了过来:“姑娘,我熬了燕窝粥,可香了,即墨先生吃了两碗呢,你也起来吃点吧。”
  她们现在住在即墨先生的园子里,也是听惠音说的,是沈忌琛把她送过来的,她那日昏迷后,睡了两日,醒来后的这三日只有惠音谷雨陪着她。
  如今惠音谷雨彻底是她的人了,惠音说,因为先前的事,她们有隐瞒不报的嫌疑,惹恼了侯爷,侯爷将她们赶出了侯府,她们没地去了,只能来照顾她。
  她们说的很悲惨,但从她们的神色里,她看不出一点伤心难过之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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