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谢雪姚脸上的笑容收敛,“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姐姐,那个医院,我觉得不靠谱,总是见不到医护人员,用的药物不见效。饭菜还难吃得要命。”
  谢雪姚垂眸,“我知道把他扔在那里是下下之策,要不你把他领走吧?”
  “什么?”酒吧里吵闹,江逸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现在这个状态,我领走,他想不开算谁的?”
  “玩死了,算我的。”谢逾白割脖子的时候,谢雪姚当时吓得要死,她只不过想推动江逸接受他们的钱,又没有恶意。
  谢逾白喜欢他好几年了,要说这个世上有谁能把他拽出来,只有江逸。
  “三百万,给我卡号,你把他领走六个月。”
  江逸看着酒壶,脑中浮现谢逾白侧颈的白纱布,心中有种莫名的冲动,“正常护工多少钱一个月?”
  “三万。”
  “那么贵?”
  谢雪姚撩了撩头发,“我家雇的就是这个价格。”
  “行,三万一个月,我把他领走,包吃包住,尽量包他活着,如果中途他不愿意,或者我不愿意,立刻停止。”
  谢雪姚从包里翻出一堆打印的资料,还有药物,“医院本来建议他明天出院,他可以服用药物代替注射。资料是医生给我的,我整理出来的,你有空的时候看一看,尤其是红色文件夹里面的。”
  “我明天拟定劳务合同,和免责声明,你不要有任何后顾之忧。”谢雪姚心里有数,现在回想,谢逾白昨天的举动多半是为了震慑她。
  江逸只要一天没跟别人在一起,谢逾白不会想不开。她在赌,赌江逸是谢逾白唯一的药。
  四年前他能把人拽出来,四年后一定也可以。
  打烊之后,江逸靠在吧台,点燃一根烟。
  宋越笑着,“刚才听见你跟萧哥辞职了。”
  “嗯,最近有点事。”
  “那天晚上骚扰你的老孟,道上混大的,有点势力,报警以后只拘留了三天,你小心点。”
  “我知道,所以我避开了。”江逸知道,在酒吧的工作不是长久之际,鱼龙混杂,好在半年里攒了点钱,一年的房租有了着落,高考以后假期很长,有更多时间打工。
  前段时间他没有选择,工作时间段从晚上八点到半夜十二点,只有酒吧。
  “快高考了,你集中精力是对的。”他看着江逸笨拙的抽烟动作,“你会抽吗?”
  “不会。”
  “瞎尝试什么,这玩意不是好东西。今天来找你的大美女是谁?你们聊得挺久的。”
  “同学的姐姐,我同学生病了,她希望我帮忙照顾一阵。”
  “男同学女同学?”
  江逸扯着唇笑:“你见过,冲一万块的那个。”
  “知道了,大帅哥家里豪到不行。有人看到豪车送他来的酒吧。”宋越咬着烟嘴,“他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
  “这回你可猜错了,他看上我兄弟了,被拒绝了,正伤心欲绝,他心理有点问题。”
  “有钱人哪有几个正常的?你跟他交往注意点。”
  江逸实在忍不了这鬼烟了,呛嗓子,真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好的?他把烟头扔了,“我有分寸,放心。”
  “越子,我不明白,你喜欢过人吗?可以为了另一个人要死要活吗?”
  “情种?我不是。你呢?”
  江逸嗤笑一声,“我也不是。”
  “谁是?”
  “少爷是。”
  江逸漫不经心打开红色文件夹,看到里面的文字,眉梢挑了挑。
  *
  黑色迈巴赫停在巷口,谢逾白手里托着行李箱下车,街角的杂志亭,旁边的糖水铺子,奶茶店,高矮参差的老旧居民楼,跟他生活的地方像两个世界。
  糖水铺子的胖阿姨,笑眯眯地跟杂志亭老板娘聊天。
  “你看那个小伙子,长得多精神!”
  “他坐的车,好贵的吧,几百万那种。”
  “谁家的小少爷怎么跑这里来了。”
  胖阿姨看着站在远处,略显局促的谢逾白,喊了一嗓子,“小伙子,你找谁?”
  巷子的另一个方向传来懒散的声音,“二姨,找我的。”
  “找你的?他谁啊?”
  “我同学,来我家玩一段时间。”江逸走到谢逾白面前。
  谢逾白修长的手指握着行李箱的拉杆,眼神飘忽地到处看,远处黑压压的楼群像乌云,压着地面。
  江逸唇角卷笑,“走吧,迷路的少爷,我来接你了。”
  谢逾白视线聚焦在他身上,江逸穿着简单的运动装,眉清目朗,眼尾微扬。
  江逸手伸过来,要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谢逾白换一只手拿着,“我自己拖。”
  江逸带着他左拐右拐,走了一段户外的楼梯,上到四楼,看见一个老旧的单元门,门的右上方有一块蜘蛛网。
  谢逾白眼神变得奇怪,不可思议,“这房子,不会只有二十年。”
  “谢少爷,欢迎你来体验生活。过了我的日子,你就知道自己生活多美了。”
  楼道里的地面灰扑扑的,好像几年没人打扫过。
  江逸打开一扇老旧的门,房子有一百平,淡黄色的木质地板,边缘有起皮的部分,好在屋内比较整洁。
  江逸撕开一双新的蓝色塑料拖鞋,有种淡淡的胶皮味道,“给你穿,我今天刚买的。”
  谢逾白洁白的袜子穿进去,看上去有点滑稽。
  江逸笑得开怀,“你这辈子穿过十块一双的拖鞋吗?”
  谢逾白抬了下脚,尺码还算合适,如实回答,“没有。”
  阳台的光线很好,老楼总层数六层,阳台养着好多多肉,生机勃勃的,有个长方形的鱼缸,里面金黄色的小鱼游来荡去。
  两室两厅两卫的格局,江逸指着主卧说,“你以后住在这间房,阳面,光线好。”
  谢逾白托着行李箱进去,主卧有两张床,1.5x2米的,一张挨着墙,一张挨着窗户,窗外绿树杂乱生长,在白色墙上留下树影。
  “我住哪张床?”
  江逸倚在门边,“随你选。”
  靠墙的床上铺着蓝色的格子床单,有种寝室的既视感,床单褶皱很新,应该是新买的,谢逾白坐下,闻到了淡淡的阳光味道,“房间为什么有两张床?”
  “知知小的时候害怕,跟我睡在一个卧室,她睡在窗边。”
  知知?谢逾白知道他有个亲妹妹,母亲改嫁以后,跟着他,这些是他无意间听说的。
  谢逾白忽然有种不自在感,也就是说,他坐着这张床,是江逸睡了好久的床。
  他似乎闻到了江逸身上淡淡的气息残留在床上。
  看他局促的样子,江逸淡淡一笑,“你放心,我知道你矜贵,床品里里外外全换新的了。”
  谢逾白幽深的眼瞳看过去,问出疑惑,“你为什么要我来你家?”
  江逸嘴角一卷,“还能为什么,为了钱呗,你姐给的不少。”他毫不避讳地坐在谢逾白身边,手里拎着个文件夹,“你看过这些资料吗?”
  谢逾白接过,打开,看了几眼,视线定格在:大部分抑郁症患者会丧失基本的生活兴趣,例如食欲,性.欲,如果患者保留哪种兴趣,可以通过满足他,改善他的情绪。
  例如,美食、谈恋爱、牵手、拥吻、性.爱,这些美好的体验,帮助过很多患者走出低落情绪。
  看到拥吻开始,谢逾白呼吸开始不稳,手指捏着文件夹,“你给我看这些,做什么?”
  江逸姿势自在地往后坐了坐,头靠着墙,语气稀松平常,“你在医院用了那么多药,不见好转,试试这个呗。”
  “哪个?”谢逾白转头,空气中的微小尘埃他都能看到,胸腔里的心加速跳动。
  “你跟我打哑谜?你不是看到了?你因为什么得的病?换个人,你跟我试试,怎么样?”江逸一双扇形眼眸澄澈灵动,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
  谢逾白手在身后,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抓紧床单,语气镇定,“你又想搞什么?”
  江逸长腿移动,往前凑了凑,视线瞧着他右侧脖颈,“你伤口不小。”他手指靠近,剥开谢逾白的发尾察看伤口。
  谢逾白僵着身子,感受到指腹落在他的皮肤上,粗糙的指腹纹路来回碾压,他的伤口不算深,刚长出来新肉,被抚摸的时候,有种痒痒的感觉。
  他转动脖子,往后闪躲。
  江逸扣住他的后颈,眼神熠熠,“你喜欢他什么?喜欢他很久了?”
  谢逾白不回答。
  “他不管你,你看看我,我对你好,我照顾你六个月,不让你伤心,不让你受伤,你觉得怎么样?”江逸的手指绕过去,捏着谢逾白耳朵边缘。
  他的耳朵边缘红红的,干净青涩。
  “六个月以后呢?”谢逾白苦笑,“这就是你说的玩玩的意思,玩完了甩掉我?”
  江逸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六个月以后再说,谁能预知以后的事?”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