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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翌日,徐渭来探。他打算今天便是最后一次来探视女儿,随后便须打道回岭南了。
  因他经了昨日的太子上门后,深觉自己若继续逗留京城,只会有更多的麻烦出现。女儿菀菀的病情也算稳当,自己留在此处又帮不上什么忙,实在是不如归去。
  哪知便是在这一日,徐菀音神志清明地醒转了,清清楚楚地对徐渭唤道:“父亲,你怎的来了?我这是在哪?”
  纵是徐渭并未在此刻便抱有女儿康复的希望,却在看到她清明澄澈的眼睛后,也是喜极而泣道:“我的乖……乖儿,你可是真的好了么?”
  柳妈妈和若兮更是在一旁,哭得不能自已。
  忙令人将那唐名医唤了来。
  唐名医号完脉也自惊喜。因先前徐菀音偶有醒转,却是迷糊昏聩,唐名医还担心她颅中残留淤血块,将会致使失魂、失却记忆。如今见她恢复常态,脉象也稳,方彻底放下心来,又拟了个安神温服补气血的方子,令再服得几日即可。
  正欣喜间,却听武十三将军又在角门处通报,道东宫内侍送冰鉴至,太子殿下传话:
  “暑热伤神,特赠徐晚庭公子冰鉴一具。鉴底乃是长白山雪松木,融冰最是缓而持久。另有御医调制的‘紫苏饮子’一瓮,用井水镇于鉴中,若公子烦渴,饮一盏最能生津。”
  徐菀音方才苏醒,并不知个中缘由,听柳妈妈低声说道昨日太子来过,却是微蹙了眉头,说不出话来。
  第25章 醒转
  徐菀音感觉自己一觉醒来,好多事情都变得超脱出了她原本的记忆——
  父亲竟从岭南跑了过来;
  怎么太子殿下竟亲自来探视了自己?还送了几大箱箧的药物……和其它玩意,听柳妈妈说,都是京中爷们爱玩的那起子玩意;
  今日,那太子殿下又派人送了冰鉴来,只因为自己昨日在昏迷中喊热来着……
  还有,怎的自己的住处彻底从驿馆变为了……镇国公府?!
  还记得自己那日跑马,被从马上抛摔下来。随后被那宇文世子拽到他马上……或者……也可以说是被宇文世子救到他马上……
  想起那日的情形,徐菀音陡然红了脸儿。只觉得那宇文世子好生无礼,将自己紧紧扣在胸膛之前。虽说是救了自己,可是,那般紧地抱住自己不放,可是正人君子所为么?
  转念又一想,那宇文世子当日所救的,乃是徐晚庭公子,似乎又不存在是否正人君子一说……
  自己好像还在他怀里吐了个昏天黑地,如今想想都觉着狼狈不堪,当日想必更是搞得秽亵脏污得难以想象。自己倒是吐完便人事不省,亏得那宇文世子后续还得担待、处理……也实在难为那么一个光风霁月的世子爷了。
  再有,自己又是怎生整个儿住到这镇国公府了呢?
  看这厢房的模样,竟似是特意给自己提供的一个养病居所……
  不,不但养病,看这厢房内颇见用心的陈设,就便是自己带了贴身仆从长期住下,也是个妥帖的所在。
  和在郁林徐家的府邸比起来,回想阿兄所居的厢房,那摆设布置,竟是远不及此间呢。
  难不成,那镇国公爷以为自己从马上摔伤,是拜了宇文世子所赐?心有愧疚,于是将自己接到府上养伤的?
  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小女郎,哪里想得过来那么些情由过节,只好放弃思考。想着回头好好问问柳妈妈和若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渭大人见女儿已醒转,又依宫里旨意,从此便要安安稳稳住在这镇国公府里,安心担任伴读之职;
  再看那镇国公爷宇文璧基本也和自己一般,全然想要退避于朝堂权力中心之外,想必也不至于因菀菀出自徐家,而要再生些枝节;
  更是被那太子殿下的一番操作惊得心绪不宁。
  便一天也不愿多逗留。与徐菀音和柳妈妈及若兮细细交待一番,又通禀宇文璧,做了告别。
  虽然还有个徐家田庄的事,本想着即便不欲从宇文府要回,但至少须得有所交涉。却见宇文家替菀菀费心置办了栖羽阁作为伴读住所,实在远远超出了应有的规制待遇,若再拿一所偏僻的小小田庄说嘴,实在显得小家子气了。
  最终竟是一句未提田庄,挥一挥衣袖,便去了。
  徐菀音乍然醒转,只草草见得父亲一日,虽也听他细细吩咐了一番,总归嫌仓促潦草。她虽然离家上京不过几个月时间,毕竟是独自经历了些事,和之前在家中父母身边时一派天真烂漫的那个小女郎,还是有了些区别。
  此刻见父亲无甚所谓地离开自己,返回了郁林;阿兄晚庭倒是托父亲带过来几本新印发的话本子,是自己先前在郁林时,天天上书局追着买的系列;而母亲卢氏,竟似就连只言片语也没有带给自己。
  突然就生出些自怜自艾来。暗暗将父亲母亲对待阿兄的那番情态拿来作对比,越比越是觉得,父亲母亲万不可能这般对待阿兄。
  既有了这般想法,便似乎任事都可拿来佐证了。一眼看出去,是宇文家的院子、宇文家的厢房、宇文家的婆子丫头……而自己,竟像是无有根底的浮萍,凄凄凉凉地漂浮于水上,就便是一阵雨,怕是也能打散破坏了它去。
  六月溽暑,窗外的蝉鸣搅得人心头发燥。
  冰鉴里的寒气丝丝缕缕漫上来,却驱不散胸口的滞闷。
  若兮丫头见徐菀音整日倚在窗边发怔,连冰镇的杨梅浆都只抿了一口就撂下了,心下着急。忽想起太子那日送来的那几个箱箧,其中有一个满满当当装的,尽是京中公子们爱玩的时兴玩意儿。忙去将那箱子拖拽出来,要找那好玩的给小姐。
  不一刻工夫,若兮便捧了一抱稀奇物事过来放在案上。
  一套象牙雕的双陆棋,棋子染作黛绿与胭脂色,棋枰边缘嵌着细银丝勾出的缠枝纹;
  几枚玲珑玉骰子,里头灌了水银,摇起来泠泠作响;
  还有本《长安百戏谱》,绘着斗鸡走马的彩图,纸页间竟夹着晒干的茉莉花瓣,一翻便簌簌落了几星在裙上。
  见若兮被那些落下的花瓣惊得出了声,徐菀音心道,这怕不该是那太子殿下干下的罢,若真是他夹的花瓣儿,真真比个女子还矫揉作态了。
  “小姐瞧这个!”又听若兮欢呼一声,便见她献宝似的捧出个鎏银小球,指尖一按机括,球面便绽开十二瓣莲叶,每瓣叶尖都悬着个掐丝珐琅小铃铛,铃舌竟是用红珊瑚磨成的。
  “小姐,我可算找到这‘解闷球’了,听说是从波斯传过来的呢……”
  徐菀音不解。
  “那日太子殿下来看您时,有个小公公悄悄跟我说的,他说满箱子的好玩意,属这个‘解闷球’最是宝贝,说宫里的淑宁公主缠着太子殿下要它,也没能要去呢。太子殿下却把它放到箱箧里,给您送了来……”
  徐菀音也是个小女娃心境,本就是爱玩的,跟着看了一排新奇玩意。
  待新鲜劲一过,却只是在回味那日异香园老板吕斓樱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徐公子,您人年轻,又从岭南过来,不清楚这京中王孙世家公子们的那些门道。奴家也不好给您一一说到,只请您记住奴家这一句,将他们想得如何坏,都是当得的!您万万惹不起,便只一个躲字,保护好自己个儿。”
  心下便是一颤。
  却听若兮又道:“小姐,那日太子殿下来看您,您可不知道,他也不言语,就一个看得没完没了,看了多半天,看得我都害怕,怕他看出您是……”
  她瞅一眼徐菀音,见那小主子仍是呆着,又道:
  “后来,太子殿下还……给您……给您跪下了呢!”
  听若兮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徐菀音吓了一跳,吓出一句,咋的太子殿下给谁跪下了?
  若兮又重复一遍:“给您跪下了。”
  “为何?”
  若兮咬着嘴唇望天想了想,道:“若兮不知。那时太子殿下背对着我们几个,我也不敢一直看他。是听柳妈妈倒抽了口凉气,才抬头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就已经跪下了。我们几个吓坏了,跟着柳妈妈一起跪下来趴在地上,也不敢动。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要给小姐跪呢……”
  徐菀音呆若木鸡,仿若在听天方夜谭。
  柳妈妈端了碗药进来,听到二人这番对话,又见小姐呆愣愣的模样,朝自己疑惑地瞅过来,便把药放在案上,道:
  “小姐,那日太子殿下的确跪在您床榻前,还跪了好一会儿呢。那时您迷瞪着,热得只是扒拉自己个儿衣裳,把奴婢们吓得,赶紧过去给您掩住,没留神把太子殿下都给掀后头去了,他却是也没恼,还在后边儿一直让老奴把您侍弄妥帖才成……”
  徐菀音朝床榻那边看过去,跟着柳妈妈的描述,想象那日的那番情状,只觉得匪夷所思。
  柳妈妈:“老奴想着,太子殿下看着是个便宜行事的,来也是一溜风儿的来,也没见有个章程。那日看他是有那么个跪的动作,却也不用想作就是个‘跪’,咱们也当不起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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