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进来吧。”是晏枕溪一贯温和的嗓音。
晏枕溪在姜知瑶刚刚到门口的时候就知道了。
门外隐隐约约的身姿,一看就是姜知瑶,为何她不进来?
是因为上次自己在书房态度不好,这次害怕了吗?
晏枕溪开始认真反思起来,下次不可以对她说重话了。
在椅子上端坐了一会后,见姜知瑶的动作,竟像是要离开,晏枕溪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装作自己刚好要出门。
但姜知瑶下一秒又敲门了。
晏枕溪坐下,竟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让自己的语气和往常一样温和地开口。
姜知瑶看着在书桌旁坐着正拿着什么的晏枕溪,有些犹豫地开口:“你现在在忙吗?”
“没有。”晏枕溪语速有些快的回答,随后意识到什么,缓了几秒开口,“……有什么事吗?”
语气放的格外轻柔。
姜知瑶听到后有些疑惑抬眼看了看晏枕溪,他生病了吗?但看着气色还是挺红润的啊。
感受到手里折扇的触感,姜知瑶想起来了这次来的目的,来都来了。
“夫君,我绣了一个折扇给你。”姜知瑶把折扇递到了晏枕溪手边。
“多谢夫人。”晏枕溪笑道,随即展开折扇,用手抚摸起了上面的图案。
眼纱下的双眼也随着手指的动作仔细看着,左边是青翠挺拔的竹子,摸起来针脚细密,微微凸起。
右边是一片留白,间或一两片竹叶。
“多谢夫人。”晏枕溪再一次道谢,“我可以在上面写句诗吗?”
姜知瑶点点头:“当然。”
晏枕溪拿起一旁的毛笔,在扇面上空白的地方写了起来。
“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字迹遒劲,纵逸俊秀。
姜知瑶在心里感叹到,不亏是晏公子啊,哪怕眼睛看不见了,字也还是写这么好看。
姜知瑶记得他之前在宴会上也经常作诗词歌赋,每次他身旁都围了一群世家贵族的公子小姐,姜知瑶向来只能观望看着那群人的背影,等到晏枕溪作完,侍从拿着纸张在宴席上流传的时候,姜知瑶才得以瞥见一眼。
但在她旁边停留的时间都很短,随后又被那些公子小姐拿去观赏。
姜知瑶只得端坐在位置上,远远看着他们拿起时纸张苍白的背面。
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晏枕溪写字,而且这里的观众只有她一人。
晏枕溪写完后,姜知瑶一时有些怔忡。
“还可以吗?夫人觉得和你的刺绣相配否?”晏枕溪问道。
姜知瑶听到晏枕溪的询问后回过神来,但倏地发现脑中那些夸赞的词她竟一个都想不起来了,过了好几秒她才干巴巴地说道:“很好看。”
她看着扇面,只觉得和那俊逸脱俗的字相比,自己在旁边的刺绣简直黯淡无光。
晏枕溪轻笑了一声:“能和夫人的刺绣相配,是晏某的福气。”
还没等姜知瑶回应什么,晏枕溪状若无意地问:“夫人今天中午做了糕点?”
“啊,是的。”姜知瑶没想到他这么突然问这个,老实地回答道,“我下午带去给了纪姐姐她们。”
至于晏枕溪,姜知瑶根本没有想过要给他,毕竟之前的事让姜知瑶觉得他应该不喜欢吃糕点。
还没等晏枕溪说什么,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吵闹,紧接着,书房的门就被人气冲冲地打开,门扇撞到墙上发出不小的响声。
是晏赐应,他现在正鼻青脸肿的,他怒目看着晏枕溪,用手指着他:“都怪你!”
“二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姜知瑶微皱起眉,侧身挡在晏枕溪面前。
晏赐应上前一把推开姜知瑶,语气不悦:“这里没你的事!”
晏枕溪看到后下意识就想去扶,但感受到眼上的薄纱,硬生生制止了要挪动的脚步。
他握紧了手,语气异常冰冷,带着愠怒:“你对你的大嫂什么态度?!”
看来那件事今天就可以提出来了,原本晏枕溪是打算再过段时间,等晏赐应或者顾兰茹再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蠢事之后再顺势提出。
但不知为何,看着姜知瑶被无视和欺负,晏枕溪便觉得一阵不悦。
他如今想提前就提前了,还要挑日子吗。
晏赐应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生气的声音,有些害怕地缩了下脖子,但下一秒又想起自己脸上的伤,语气更大的吼道:“要你管!你算我什么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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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大早,晏赐应躺在床上,昨天在晏枕溪的院外闹得太晚,所以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了,晏赐应还在睡。
结果被一桶水给泼醒了。
晏赐应猛地睁眼:“是谁?不要命了吗!”
“是你老子!”晏照气愤地说道。
“爹?”晏赐应冷静了下来,“您这是干什么?”
“你还有脸问我?!”晏照明显正在气头上,“你做的好事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今天上朝的时候,我还被那杨老家伙讽刺,说我教出了这么一个好儿子!”
“蠢货!大蠢货!”晏照怒气填胸,“让人在圣上面前狠狠参了我一次。”
“什么事啊。”晏赐应还是蒙头转向,他最近没在外面闹出什么事啊。
“你去打扰谁不好?你去烦晏枕溪?”见晏赐应那呆头呆脑的样子,晏照更是火冒三丈。
晏赐应听到后还是满不在乎:“那怎么了,晏枕溪不是已经是废人了吗?”
晏照见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越发生气,胸膛剧烈起伏着,拿起旁边的一个茶盏就往晏赐应身上扔了过去。
晏赐应连忙躲过,不可置信的看着晏照:“爹?!”
“老爷!”顾兰茹这个时候也赶了过来,连忙护住晏赐应,“有什么话好好说,别打孩子啊。”
晏照看着前面抱怨自己的两人,恨铁不成钢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再睁眼怒道:“简直是两个蠢货!”
“你怎么可以骂娘?!”晏赐应梗着脖子对晏照说道。
见状晏照实在忍不住,抬手狠狠往晏赐应脸上甩了一个巴掌。
晏赐应捂住脸,更加难以置信地看着晏照,然后推开人跑了出去。
“晏赐应!你敢出去闯祸就别再回来了!”晏照大声怒斥道。
“赐应!”顾兰茹立马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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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一刘禹锡《庭竹》
第13章 分府
晏照跌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抬手揉起了自己的眉心。
晏赐应近来越发肆意嚣张,觉得晏府将来肯定会交由自己来掌管。
晏照确实在晏赐应刚出生的时候就这样打算了。
至于晏枕溪?那不过是他当时听从父亲的安排娶的一个女子生下来的孩子,怎能和顾兰茹生下来的相提并论。
是嫡长子又怎样,他晏照是晏家的家主,他想让谁掌管晏府谁就可以掌管。
所以小时候晏枕溪受到的所有欺负,都是他默许的,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培养晏枕溪,连学堂和老师他都只给晏赐应一个人安排。
但他没想到,晏枕溪竟从小就那样心机深沉,那次在宴会上扯下顾兰茹和善继母的假面具后,为了保全晏府的名声,晏照不得不给晏枕溪明面上作为晏家嫡长子的待遇。
更令他意外的是,晏枕溪竟就那样天资聪颖,竟让他都有些心生嫉妒,父亲嫉妒自己的儿子,怕是说出去旁人都不会相信。
可晏照就是嫉妒,因为他小时候经常被父亲恨铁不成钢的骂,说他没有其他世家的那些儿子聪慧,说要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独子,这辈子连晏家家主的椅子都摸不着。
他甚至是在娶了晏枕溪的亲生母亲后,用联姻才坐稳了晏家家主的位置。
所以晏照很厌恶晏枕溪,不仅是因为他是自己被迫联姻的产物,更是因为他有让晏照无比嫉妒的聪慧。
晏枕溪一点都不像自己,反而更像他那个同样聪慧但早逝的母亲。
晏枕溪越长大,他的能力就越展露出来,甚至到了后面,晏家的长老来议事时,居然都只找晏枕溪,俨然是一副不在意他晏照的态度。
越到后面,晏照这个家主越被架空,晏照越发不满,但是有一天,晏枕溪的眼睛瞎了。
晏照知道后第一反应竟是开心,以为这样晏家所有的势力又可以被自己重新掌握了。
但结果是,就算晏枕溪成了废人,晏家的绝大部分势力还是在晏枕溪手里,旁人不清楚,但他还不清楚吗?
时间越久,他越明白,晏枕溪的深不可测,那样缜密的心思和布局,真的是常人可以做到的吗?晏照甚至有的时候都怀疑,眼瞎是不是也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反观晏赐应,这些年来,被他和顾兰茹宠的,越发不知天高地厚,这次闹大,肯定也有晏枕溪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