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并且在大家的三言两语里,时安然又对赵临川拼凑出新的印象来,苗肖一说最近见到小老板烧菜,手艺和陈师傅有的一拼。
  陈海生听完不但不生气还很骄傲道,你们老板从小跟着进厨房,人家孩子会背加减乘除的时候,他都能用那口高压锅炖排骨了。
  陈海生从赵临川从前在前台案头写作业讲到中学时代和人打架,中间不带停一下。这时时安然的肩膀突然一沉,他抬起头,赵临川正站在他身后,左手搭在他的肩上。“你突然过来,吓我一跳。”时安然说。赵临川笑道:“我再不来,老陈要把我压箱底的事儿都捅出来。”
  说完,赵临川再次俯身贴近时安然,问道:“最喜欢哪道菜?”
  时安然如实回答:“都好吃,那道琉璃鸡肉最好吃。”
  赵临川听闻后一笑,琥珀色的眼睛微微闪动,时安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是好看,他感觉自己是丛林里最普通的一株绿草,而赵临川则是在他意料之外的蝴蝶。
  不知道为什么,时安然突然想起医生说的话,人是需要和其他人建立联系的,如果一定要建立的话,他想这个人也许会是赵临川。
  第9章
  “都好吃啊,”赵临川笑着重复了时安然的话,拉开时安然旁边的椅子坐下,“毕竟请你来试菜,挑一个不喜欢的说说看。”
  时安然左思右想,筷子戳着碟子里还剩一半的凉拌三丝,说:“这个吧,芥末味太浓了我吃不惯,也可能是我本来就不爱吃芥末。”
  赵临川抽出一双筷子,夹了一块三丝,尝完之后确认道:“老陈确实喜欢多放芥末,以后不给你做这道菜了,”
  时安然心里疑惑,不是来试菜的吗,怎么又变成测评自己口味了?
  后面又陆续上了其他菜,因为只是试菜,每一道的份量都很小,大家基本上就是尝个味道。
  每上一道菜,赵临川都先拿公筷夹到时安然碗里,小小一个瓷碗里眼看都要冒尖儿,时安然忍不住侧身贴着赵临川小声说:“你也吃呀...”
  “嗯,吃着呢。”赵临川嘴上说着,又给时安然的碗里添了一勺刚出锅的鸡油炒豌豆尖。赵临川不光给时安然添吃的,每一道菜都要问口味如何,拔丝地瓜够不够脆,丝瓜蒸元贝会不会太清淡,羊杂汤吃起来腥不腥。
  一通盘问下来,赵临川基本掌握了时安然的口味。
  “咳咳,”陈海生清嗓子道,“刚刚这些都是咱家卖了多年的老菜了,大家就是尝尝口味变没变,现在看还是宝刀未老哈哈,接下来咱们就该尝尝秋季菜单里的新品了,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啊!”
  秋季新菜里有一道砂锅焗膏蟹,端上来之后,赵临川单手抵住时安然的椅子,把他往后拉了一点,“往后点。”赵临川说。时安然还没反应过来,陈海生往蟹子里倒了小半杯白酒,砂锅底下的火焰猛地蹭得老高,把熟透了的红色蟹壳和白色蟹肉又重新炙烤了一遍。很快,火焰消去,大家开始动筷。
  “蟹肉有点硬,没那么鲜。”吕盈盈说。
  赵临川也赞同:“应该是质量问题,现在还没到秋天,能去市场上买的新鲜货只有这种的,冷冻过的更不行。”
  “小孩孕妇不太适合这道菜,而且操作起来得让客人避着点。”黄沁又补充道。
  “我们试过了好几次,这个火焰是可以控制的。”苗肖一说。
  赵临川擦擦手,从盘里拨出几只茭白爆虾来,茭白放在时安然碗里,剩下的则放在自己碟子里开始剥虾:“酒精含量也要把握好,得考虑客人开车回去。”
  那道茭白爆虾倒是做的极好,众人吃了都觉得没什么问题。赵临川剥开虾壳把虾肉全数放在时安然碗里,虾肉甜脆,混上茭白的香味,时安然吃了几个之后,把碗里的虾肉送回赵临川碟里,说:“你也尝尝。”
  最后上的甜品是杏仁豆腐和冰镇醪糟奶绿,赵临川介绍道,这杏仁豆腐是银霞的老菜了,虽然菜品不是独创的,但在上面淋一层荔枝蜜是霞姐原创的。
  “小时候写完作业或者在外面玩累了回来,我妈就给我吃这个,然后继续去招呼客人了。”赵临川舀了一勺白嫩的豆腐说道。
  陈海生也说:“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你当时就坐在一楼大厅空调旁边那个小桌上,边吃边看漫画书,有一回还吃到书上了让我给你想办法。”
  时安然听完咯咯笑,他一笑两只眼睛就弯起来,显现出与他年龄不符的稚嫩。
  柳飘飘喝了一口醪糟说道:“陈叔你这奶茶也太创新了,像是在喝酒。”
  时安然闻言也尝了一口另一个碗里的甜品,笑道:“好像是醪糟加的有点多。”
  陈海生道:“我这不是迎合你们年轻人口味吗,你看看你们每手里捧着个奶茶的,那里面都不知道加了多少添加剂!”
  他说完端起碗喝了一口,沉默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改天我去奶茶店买一杯对比一下。”
  虽然只是试菜,但奈何菜品太多了,吃了一圈过后时安然也是吃不下了,他放下筷子看见除了苗肖一以外也没人再动筷了。
  “吃饱了?”赵临川看见时安然靠在椅背上,打了一个呵欠,活像一只进食后餍足的猫,他拍拍时安然的手背说:“我带你去其他地方逛逛。”
  “去吧去吧,”黄沁这时候也说道,“我们来收拾就好了,你带小时逛逛去。”
  “那好吧,麻烦黄姨了。”时安然跟着赵临川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
  赵临川带时安然穿过前厅的时候,时安然被一面挂满照片,贴着古铜色壁纸的墙面吸引,那上面的每一张照片都用精致的木制相框裱起来。
  赵临川看见时安然的目光停留在那堵墙上,于是主动介绍道:“我妈生前爱拍照,这是她以前和客人们的合影,挺多的,洗好了就挂在这儿。”
  时安然走近了去看,那墙面上的照片时间不一,时间最远的甚至都在二十多年前了。
  赵临川指着最老的那张照片说:“这是银霞刚建成的时候,我妈和来的第一桌客人合影。其实银霞刚开始都不是什么酒楼,一开始我妈租了一个门面房卖家常小炒,后面生意越做越大又认识了老陈她们,所以才有了现在的银霞。”
  时安然看着照片里的袁霞,她笑容焕发,目光矍铄,由衷地赞叹道:“你妈妈很厉害。”时安然说完,又转头看向赵临川,目光临摹出赵临川的五官,又说道:“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那面照片墙很大,时安然边走边看,直到看到右下角的一张照片,让他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赵临川看时安然不说话也不动了。
  时安然蹲下身,伸手去摸那张相框,他的手指有点颤抖:“这是我外婆。”
  “你外婆?”赵临川忙蹲下身一同看向时安然手指摩挲的地方。那张照片的尺寸不大,只有袁霞和黎颂华两人,俯拍的视角里还包括了两人面前桌上的几道菜。照片落款的时间已经是十多年前,里面是时安然记忆中外婆最年轻的样子。但即使是最年轻的样子,照片里黎颂华的鬓角已经花白,仿佛从时安然出生起她就已经年老。
  “我外婆竟然还和你妈妈合过影。”时安然很高兴,他转头对赵临川说,“这个地方除了那间老房子,还存在外婆生活的痕迹。”他又抬头看向满墙的照片,道:“真好,这里有你妈妈这么多照片。”
  “我把它摘下来你拿回去。”赵临川说着要伸手去摘照片背后的挂钩,被时安然拦下了。时安然握着赵临川的手腕,道:“不用不用,让它留在这里吧。”说完,时安然掏出手机,对着墙上的照片摁下快门。
  两人起身后,赵临川带着时安然上楼,逛了一圈二三层的包间和宴会厅,最后又从办公室旁边的露天楼梯上下来。时安然指着楼梯背后的一道铁门问赵临川那是什么地方,那处地方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不同,和一楼走廊其他门比起来显得更加厚实,上面挂着一个又大又重的铜锁。
  “这是冷库,”赵临川说,“放海鲜和反季水果蔬菜的。”
  “我能进去看看吗?”时安然起了好奇心。
  “可以,但是你不怕冷吗?”赵临川回头打量时安然,夏季还未完全过去,时安然仍旧穿得很单薄。赵临川把身上的外套脱掉披在时安然身上,时安然有那么一瞬间挣扎着想说不用,被赵临川按住肩膀,郑重其事地说道:“穿着吧,里面很冷。”
  说罢,赵临川掏出钥匙打开门锁,铁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时安然就感到了扑面而来的寒冷,他往后面缩了一下,客观评价道:“真的好冷。”
  赵临川把铁门完全打开后支好,说道:“门从里面打不开的,一定要小心别被关上。”冷库里面又冷又黑,赵临川打了手电摸到开关,灯光亮起的一瞬间时安然差点以为这里是太平间。
  冷库里有一股海鲜味和泥土味混杂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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