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年长相清秀,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但眼神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迷茫和不安,即使在一些看似抓拍的生活照里,那份焦虑感也挥之不去,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他的心头。
照片的背景大多是校园、图书馆、宿舍楼、甚至还有……厕所和浴室,角度各不相同,有的照片更像是偷拍。
但不管怎么样,照片里的青年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
宿珩的视线扫过那些照片,目光最终停留在墙壁中央的一张合照上。
照片有些褪色,上面是四个男生勾肩搭背站在宿舍楼前的合影,笑容灿烂。
其他人的面目都模糊不清,只能看到最左边的那人就是墙上其他照片里的青年,只是那时候的他,眼神里还没有后来那种浓重的阴霾。
这张合照的一个角,不知何时微微翘了起来,露出底下灰褐色的墙壁。
宿珩心中微动,仿佛被什么牵引着,迈步走了过去。
这时,其他几人也跟了进来,警惕地打量着这个房间。
“这……是个学生宿舍?”林晓鹿小声问。
“看样子是……”楚文武左右看了一圈,捂了捂鼻子,闷声说道:“但这灰尘……得有几年没人住了吧?”
陈奇则一语不发,警惕地四处张望,生怕从哪个角落里突然蹦出个什么东西来。
宿珩走到那面照片墙前,伸出手指,轻轻捏住那张翘起的合照一角,缓缓将其揭开。
照片后面并不是预想中的墙壁。
而是一个小小的、黑色的圆形物体,嵌在墙壁里,表面光滑,正中心是一个微型的镜头。
镜头周围,一圈极细微的红灯正在有规律地闪烁着。
一个隐藏的、正在运作的针孔摄像头,像是一枚正在不停窥视着他们的眼珠。
“……”楚文武倒吸一口凉气。
林晓鹿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连忙捂住了嘴。
陈奇更是吓得差点跳起来,“靠!这他妈也有?!”
一瞬间,走廊里那些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带来的窥伺感,在这里得到了印证和放大。
这间看似普通的废弃宿舍,竟然也隐藏着窥视的眼睛。
就在众人惊恐的目光注视下,宿珩面无表情地伸出两根手指,精准地捏住了那个小小的摄像头。
然后——
用力一拔。
连接摄像头的细线被他干脆利落地扯断,像扯断了几根仿佛还鲜活的神经,摄像头连同一小块墙皮被他从墙里抠了出来,那微弱的红点闪烁了两下,彻底熄灭。
做完这一切,宿珩松开手,任由那个小东西掉落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整个过程,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随手拔掉了一根杂草。
就连肖靳言似乎都没料到他胆子如此之大,一时间竟微微一愣。
第4章
摄像头被扯离墙壁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窥伺感,如同实质的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浸透了每个人的神经末梢。
那不再是冰冷、漠然的注视,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狂躁的愤怒……
这感觉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宿珩的胸口,让他呼吸微滞。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隐藏在暗处的视线,此刻正死死地钉在他身上,带着一种要把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的偏执。
肖靳言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黑沉的眼底掠过一丝冷意,下意识地往宿珩身侧挪了半步,姿态看似随意,却隐隐将宿珩护在了更靠内侧的位置。
就在这时。
“噔噔噔噔——”
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从走廊外传来,由远及近,带着一股气急败坏的冲劲,目标明确地朝着1904而来。
“有人来了!”
最靠近门边的林晓鹿吓得往后缩了缩。
几乎同一时间,门几乎是被一股巨力撞开。
一个穿着脏兮兮卫衣,头发乱得像鸟窝的男人冲了进来。
他看起来也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但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腥气,像是刚从堆满死鱼的垃圾桶里爬出来,令人闻之欲呕。
他胸口剧烈起伏,布满血丝的眼睛凶狠地扫过房间里的五个人,嗓音沙哑地低吼:“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兄弟!兄弟你可算来了!”
陈奇总算见到了个勉强算是正常的活人,之前的紧张顿时被抛到脑后,惊喜地迎上去。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楼下买个水,眼前一黑就到这鬼地方了!这到底是哪儿啊?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男人根本没理会他的问题,目光在房间里飞快地扫视。
当看到被宿珩丢在地上的、断了线的针孔摄像头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狰狞。
“谁干的?!”
他猛地抬手指着地上的摄像头残骸,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谁他妈把它弄坏的?!”
陈奇被他突然爆发的怒气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站在照片墙前的宿珩。
男人的视线立刻跟了过去,死死锁定在宿珩身上。
那目光先是暴怒,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诱人的猎物,怒火被一种更深沉、更黏腻的情绪取代。
他上下打量着宿珩,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甚至几不可察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这个细微的动作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占有欲,让宿珩胃里一阵翻腾,心底的厌恶感几乎要溢出来。
“是我弄坏的,又怎么样?”
宿珩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
“你?!”
男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往前冲了一步,似乎想对宿珩动手。
“诶诶诶……兄弟有话好好说!”
陈奇见状,连忙想上前拦阻,伸手想去拍男人的肩膀,“他也不是故意的……”
“滚开!”男人头也没回,反手狠狠一甩。
“嘭!”
陈奇那身结实的肌肉在这一下面前仿佛纸糊的一样,整个人踉跄着向后撞去,重重砸在旁边的铁床架上,发出一声闷响,疼得他龇牙咧嘴,半天没爬起来。
众人骇然。
陈奇怎么说也是个健身教练,体格在几人中最为强壮,少说也有一百七八十斤。
这男人看起来瘦弱不堪,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这还是正常人吗?
甩开陈奇后,男人再次将目光投向宿珩,那眼神更加露骨,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就在他准备再次上前时,一道身影不疾不徐地挡在了宿珩面前。
肖靳言双手插在冲锋衣口袋里,身形挺拔,像一堵沉稳可靠的墙,将那道充满恶意的视线完全隔绝。
他甚至没有看那个男人,只是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想干什么?”
男人的脚步硬生生顿住。
他对上肖靳言那双黑沉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漠,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窜起,让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眼前这个穿冲锋衣的男人,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却散发着一种让他本能感到恐惧的气息。
但他似乎又不甘心就这么退缩,尤其是在“猎物”面前。
男人色厉内荏地梗着脖子,冲肖靳言吼道:“这是我的地方!你们擅自闯进来,还弄坏我的东西!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
肖靳言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男人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还是强撑着凶狠的样子,又重复了一遍:“滚!都给我滚出去!”
“我们走。”
肖靳言收回视线,对身后的人说。
楚文武连忙扶起还在揉着胳膊的陈奇,林晓鹿也赶紧跟上。
宿珩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眼神冷淡,然后跟着肖靳言走出了房间。
“砰!”
房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关上。
门内,男人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渗出冷汗。
刚刚那个黑衣服的男人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几乎让他窒息,更让他感到一阵恍惚,潜意识中……似乎见过这个人。
具体的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明显不是什么美好回忆……
男人缓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墙边,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针孔摄像头,又从兜里掏出一卷透明胶带,笨拙地试图将断掉的线重新接上。
他把摄像头用力塞回墙壁的孔洞里,然后走到那张翘起的合照前,捡起来,对着摄像头的位置比了比,又啐了口唾沫,抹在照片背面,用力按回到墙上,将摄像头重新遮盖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