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紧接着将这个问题原封不动复述给沈熙真,询问她的看法。
  沈熙真学问算不得多好,但她爹毕竟是正经的科举出身,耳濡目染之下同李承佑这个知识的搬运工走上两个回合不成问题。
  沈熙真心中也是感叹,不管这人是不是浪荡作风,单凭这手快速将学问融会贯通的本领就能看出不是笨蛋。
  对一个皇帝来说,会武艺、有野心、脑子不差,素质已经超过了一半的皇帝。
  沈熙真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她没有去确定‘李佑’的真实身份,她爹不会说的。
  关系是秘密进行的,她还是蒋云峥的妻子,而蒋云峥立场不明,她爹不会告诉她增加此事的风险。
  这甚至与信任与否无关,沈松庭只是具备政治斗争的基本素养。
  沈熙真了解蒋云峥,就像蒋云峥了解她一样,她手书一封回侯府,言明身体不适待修养好再回去。
  她不想蒋云峥从她的任何情绪中察觉父亲的立场。
  ……
  “小环,你在做什么?”沈熙真幽幽道。
  小环脸色煞白的跪在地上,“夫人,夫人,我不是故意的,我...”
  沈熙真翻开小环的包裹,里面有一个本子,指尖翻动,上面清晰记载了她在沈家每日的言行,只要是小环在身边的时候都一一记下。
  小环认得的字不多,好多还是用了符号来代指。
  连沈熙真每日什么时辰洗澡什么时候更衣都一清二楚,连吃了什么零嘴都要记上。
  沈熙真垂眼看向缩成一团的小环,“你记这些还要拿回去,是要给谁看,是要给谁讲。”
  她声音冷的可怕,左手在轻轻颤抖,她已经愤怒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
  轻声:“是蒋云峥?”
  小环哭的满脸都是眼泪,声音大的很,只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沈熙真闭眼,深吸一口气,她嘴角弯起温声道:“你说实话就是,我又不会怪你,侯爷当真如此惦记我?”
  小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抬手用袖子擦擦眼泪,哽咽出声:“是侯爷要奴婢记下的,侯爷心里念着夫人,吩咐奴婢将所有走记下来,侯爷心里才安稳。”
  小环仰着脑袋:“夫人,您就原谅侯爷吧,侯爷待您情深,只是老夫人实在刁钻才没办法回护您。”
  “全天下哪还有侯爷这样的男子呢?连您的一言一行都想知道的清清楚楚才安心,您要是生气就回去打侯爷几下,他心里只有您一个人啊!”
  那种吐不出咽不下的恶心感再度袭来,沈熙真看见小环脸上带着真诚,小环是真心的认为蒋云峥是个痴情人。
  小环滔滔不绝的说起蒋云峥各种好处,眼睛里满是羡慕期许。
  不过她说的也不全是好话,“夫人,侯爷有时候是有些粗心,嘴也笨有时说话不好听......”
  沈熙真脸上努力装出来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她面无表情的看向小环,低垂的睫翼掩盖了眼眸中的情绪。
  “小环,你是我的丫鬟,站在中立就是偏向对方。”
  她抬眼,长久的凝视,道:“你留在家里,青雀去送信就好。”
  走出房间,太阳正烈,灼热的射向人的双眼,沈熙真心中的愤怒就像太阳这巨大的火球,几乎要把她自己烧成灰烬的。
  蒋云峥,蒋云峥,她细细嚼着这三个字,嘴角溢出冷笑。
  蒋云峥的情深似海完全不需要她沈熙真本人的参与,他自己一个人就能演出一场大戏。
  他总在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痴情的男子,只是迫于无奈没有维护妻子,而她沈熙真明明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就成了一个矫情跋扈无理取闹的疯婆子。
  沈熙真抬手捂住胸口,只觉胸腔内憋闷的很,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小环只是一缩影,在侯府、在蒋云峥和她身边有太多这样的人,每个人的眼神里她都是那个无理取闹的娇气女子。
  这个充满暖阳的秋日,沈熙真第一次知道怨恨的感觉,她宁愿在心里说自己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坏女人,也不愿意再去感受蒋云峥的‘深情’。
  她甚至有些分不清是她真的那么矫情,还是蒋云峥就是这样一个王八蛋。
  她只知道再不喘气她就要死了!
  “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微蹙的眉头,捂住胸口的手……
  李承佑陡然变了神色,他急忙伸手搀扶。
  沈熙真没有拒绝,“我有些乏累,师弟能否搀我去廊下坐坐。”
  李承佑小心的扶着她手臂,“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可是心口不舒服?”
  沈熙真舒出一口气,叹道:“老毛病,麻烦师弟了。”
  李承佑皱眉,“还是得叫大夫来看看。”
  沈熙真抬头看他,指指对面的位置,“坐。”
  李承佑半个屁股坐下,身体探出大半,两只手伸的老长,时刻护着沈熙真,怕她坐不稳摔倒。
  沈熙真轻飘飘问了几句学业,李承佑心不在焉的答,几乎都要露馅。
  片刻后,她叹口气道:“不瞒师弟,我生了个怪病,遍寻名医治不得来了个乡间野大夫,给了一个土方子。”
  李承佑蹭的一下站起来,皱眉:“野大夫说的话怎能信,师姐若是信的过我,我立刻叫最好的大夫来你看。”
  沈熙真的身体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里,她却不紧不慢的抬头仰起脸,笑咪咪道:“那大夫说须得男子阳气方能治我,可惜我官人力不从心。”
  李承佑气的开口要骂人,什么野大夫也敢来骗人,哪有什么男子阳气治病的说法!立刻叫人找到野大夫,送入大牢!
  沈熙真语调轻快,带着蛊惑的意味:“我观师弟身体极好,不知可否为师姐抚慰病痛。”
  李承佑僵住了,全身上下都成了石头一般,脑子一团浆糊,辨明沈熙真说的话后,他完全呆了。
  那是个神医啊!
  沈熙真轻轻抬手指尖勾住他腰间佩戴的香囊,“师弟家贫读书困苦,我瞧着也心疼,愿每月以二两银子为俸,师弟可愿?”
  李承佑低下头看向她,脑子里闪过几个字,胆大包天!
  竟敢要他堂堂皇帝做这种勾当!
  ......
  隔日。
  李承佑对着好兄弟道:“我心爱之人嫁给他人为妻,我心难安。”
  兄弟急忙安慰,李承佑只是一味摇头,怎么也不说话。
  好兄弟只能小心劝解,“有缘无份,官家不要太过伤心,将来定有好女子。”
  李承佑只是一味摇头。
  第8章
  李承佑周身萦绕着一股忧郁的氛围,心上人嫁给他人为妻,这是多么叫人伤心的一件事啊。
  齐远心有戚戚,只是拍着他的背安慰。
  这是个老实人,对好兄弟的难过感同身受,即使嘴笨也认真安慰。
  但可惜就是认真了,才瞧出不对劲来。
  身上是忧郁了,可嘴角怎么挂笑呢?
  齐远越看越觉得这笑容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美滋滋的味,心中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官家,你与我年少相识,有心上人想必也是在...边疆吧...”齐远喃喃道。
  李承佑脸皮厚的很,当即摇摇头,“不是,我的心上人就在京城。”
  齐远心跳的厉害,他急忙问:“那是哪家闺秀?”
  李承佑脸色羞红,“是沈松庭的女儿。”
  齐远是武将,对文官里面的弯弯绕绕或许不太清楚,但作为皇帝的嫡系,武将勋贵人家的那些事他背的滚瓜烂熟,如果没记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沈老的两个女儿都已为人妇。”
  李承佑羞涩的点点头,“是沈家二娘。”他扭过脸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齐远:“......”
  “官家,您是何时有这个心上人的?”
  李承酉望天望地,哎呦这天真蓝,这树真黄,这.......
  齐远有些生气,立即起身。
  “官家可是与南安侯夫人有了联系?”
  李承佑轻咳一声,“算是吧。”
  齐远怒道:“官家怎能做出如此不顾体面的事,即使您不在乎,可那位夫人呢?”
  “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您叫那位夫人如何活!”
  齐远年方二十七,是个十分正派的人,孤儿出身,被一位老将军收养后便一直在边疆为将,兢兢业业做事。
  之后娶了老将军的女儿为妻,夫妻二人成婚后陆陆续续生了三个孩子,感情十分好。
  齐远此人耿直、忠诚、讲义气,是个再好不过的人,只是头脑不那么灵活。
  但这正是李承佑看好这个兄弟的原因,即使是坏人也愿意和一个好人相处,尤其是齐远这样的好人。
  两人是把兄弟一样的感情,若不是身为皇子不能随意结拜,恐怕二人早就成了义兄弟了。
  正因齐远是个正派的人,才立即出言反对。
  齐远投来不赞同的目光,他对李承佑的出格行为十分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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