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活着呢!别给我废话,去!”
  梁鸿宝此时举着手机,想起他舅舅炸了似的,眉头耸成了一座小山,白友杏心情倒不错,接起来轻盈地喂了一声,可电话那头等到现在,却突然挂断了。
  这时,宴会厅里传来主持人对着话筒“喂,喂喂”的深沉嗓音,接着又是一阵噗噗噗的拍话筒声,白友杏想了想,拉起梁鸿宝的手笑了笑说:“快走吧,先吃饭,这样的时候就说明快上凉菜了!”
  这五位数标准的菜色确实比四位数的强出不少,凉菜都是些烟熏三文鱼,鹅肝,花雕大闸蟹之类的硬货。
  白友杏听见她妈啃着螃蟹腿儿,一直在赞不绝口,各位亲朋好友的脑袋也埋在盘子里抬不起来,台上主持人正伴着音乐讲述着新人一见钟情的爱情故事,却因菜色丰富而无人在意。
  圆桌中央放着茅台,中华烟,白友杏一眨眼的功夫,就不知道被哪个魔术师变没了。一时周遭节目太多,她看都看不过来,偶尔往台上瞧一眼,却总能在半路和桑图的视线相遇。
  贺承鑫很快捧着花上台了,键盘手趁此时来了段十分煽情的音乐,戴眼镜的主持人抬起一只手,左右看看说:“各位,请允许我跟大家要一段掌声,送给这位孤勇者。”
  大家都停下筷子,纷纷抬头鼓起掌来。
  主持人:“掌声再大些!”
  大家又更卖力地拍起手,白友杏听到隔壁桌,她大学同学王疑在问身边人:“不是,谁能告诉我,他怎么孤勇了?”
  白友杏一下子就想起这位王疑同学,上大学时,她就很喜欢在课堂上问东问西,或是自言自语,跟在教授的话后头,像个捧哏似的。
  被问的同学也不清楚,鼓着掌摇了摇头,又往台上一指,“听听怎么说呗。”
  掌声延绵了好长一会,主持人才激动地按着双手道:“听到了,都听到了,听到了大家热烈的祝福,听到了大家幸福的感动。因为我身边的这位男士,我们今天的男主角,是个真正的英雄。”
  “男方是英雄?”王疑又问旁边,“他有什么事迹?你听说过吗?”
  主持人在舞台上随着音乐慢慢地走起来:“想必,大家都很好奇,我们的男主角是个怎样的英雄。”
  王疑:“是啊?”
  “罗曼罗兰曾说过,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鲁迅也曾说过,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
  “什么玩意儿,都不挨着。”王疑叫住一个服务员,“几点上热菜?”
  主持人玉树临风地站在台上,向身旁的新郎抬了下手说:“临上台前,我们的男主角私下跟我说,他不介意二婚这两个字,让我不需要藏着掖着,新娘大大方方地嫁,他风风光光地娶,不卑,不亢,不骄,不躁。我作为一个见证了上千场婚礼的老牌主持,听了,也大为感动。”
  “人生没有一帆风顺,每个人都会跌倒。真正的英雄不是屹立于山峰之巅从不失败受伤,而是即使失败,也只是淡淡一笑,站起来,拍拍腿上的土,享受着这份不被理解的孤独,从头再走一遍脚下的路。而那个真正欣赏你、理解你的人,她也一定已经在未来的路上,等,着,你,了。”
  “所以我说,我们今天的男主角贺承鑫先生,是个真正的孤胆英雄!他敢于放下过去,从头再来!而他的新娘,也已经为他跨越山海,穿越人潮,正迫不及待地,与他相见了!”
  他说完一挥手,婚礼进行曲的前奏便郑重地响起来,宴会厅的大门砰一声洞开,淡紫色的灯光骤然照射全场。众人齐刷刷地举起手机,在一片赞叹声中,宋凛凛蒙着头纱缓步而来。
  不远处,贺小锦也穿着拖地的公主裙走在她身后,手里捧着个宝盒,大概是结婚戒指。
  这条长长的玻璃通道突然刷地喷出焰火来,众人惊叫了一声,又跟着宋凛凛曼妙的身姿转动手机,台上贺承鑫用手帕掩着口鼻,双肩抖动地哭了,又迫不及待地疾步过去,拥吻他的新娘,坐在前排的贺松柏,也低下头抹起了眼泪……
  不久,两人开始各自宣读婚礼誓词,但这时开始上热菜了,大家便又低下头各吃各的,都没留神听。
  包小霜随口说的一句玩笑竟成了真,几道热菜后,真抬上一整只烤猪,只不过烤的是小乳猪,脆皮卷着小饼吃,肉蘸酱吃,又连着上了芝士焗澳龙,葱姜炒帝王蟹,鲍汁扣辽参……
  白友杏吃着一块小猪皮,看着台上两人正哭得说不出话,而隔壁桌王疑她们,在笑容灿烂地边吃边讨论究竟是烤猪好吃还是烤鸭好吃……
  这一瞬间,白友杏只觉得人类的悲喜真是两个鼻孔眼,存在相通的可能,但基本还是隔着的。
  仪式结束后表演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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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小锦率先穿着蓝色的公主裙登场,挥着仙女棒,唱了一首冰雪奇缘的主题曲。
  王疑又打听:“这什么歌?”
  “这歌你没听过?中文名好像叫……《随它吧》吧?我也记不清了。”
  “随她爸吧?”王疑点点头,“你别说,这歌倒选得挺应景。”
  很快,又有一个大提琴上来演奏,贺松柏跟着音乐,朗诵了一首他最近新赋的词。
  贺松柏兴许是有点激动,朗诵中,声音和手里的稿子一同发着抖,优雅的古典乐中,陕北口音又时不时冒出来,周围笑声窸窸窣窣,白友杏实在受不了了,叹口气,跟梁鸿宝说:“鸿宝,跟着你包奶奶,多吃些,我去趟洗手间,很快回来。”
  这乱糟糟的一切,真令人想透口气。
  这个时段出来的人不少,都扎堆往洗手间走,不久,女厕所门口竟排起一溜长队来。白友杏只好又往楼上跑了一层,这层多半是会议室,相较楼下安静多了,洗手间也空无一人。
  白友杏对着化妆镜理了理衣服,在清新的熏香里,舒缓了片刻。一出门,却又在男洗手间门口遇到了桑图。
  这里和楼下富丽堂皇的风格迥异,灯光幽暗,处处静谧,桑图看到白友杏后,似乎也很惊讶,冲她爽然一笑。
  白友杏有点意外地问:“你怎么也在这?楼下男洗手间好像没排队。”
  “来歇一会,楼下人多,太闷了。”桑图说着,停下脚步,后背往安全门旁的走廊墙上随意一靠,“刚刚看到你妈了,她还跟我高中印象里一样,一点也没变样。”
  “是吗?”白友杏看他停下来,也只好跟着停下,又浅浅笑了笑,“其实也已经过去六七年了,肯定还是变了的。人不变才奇怪了。”
  “你不说都没感觉。”桑图也轻轻一笑,“六七年真是一眨眼就过去了,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开完家长会,你妈妈生着气走在前面,你远远地跟在她身后,吓得哭鼻子。”
  “是吗?”
  “你自己都忘了?你那时候胆子可太小了。还记不记得,有一回老师点名让你上讲台解一道数学大题,你不会,走在半道上吓得脸都白了,还是我半路把试卷塞进你手里让你上去照着抄的。”桑图说着,眼底趣意萌生,似乎那副情景仍历历在目。
  白友杏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地笑着吐出去,看着他说:“我真的没印象了。”
  “可你的很多事我都还记得,每件都很有趣。”他低头道:“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很特别的姑娘。”
  “桑图,我没听懂。”白友杏吞吐片刻,蓦然抬起脸,“你的意思是,其实上高中的时候,你就留意过我吗?或者再直白点儿,你是喜欢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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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终于周六了[化了]歇住了,加更一篇
  第62章
  楼下的热闹还在进行, 此时情歌呢喃,正轻飘飘浮上楼,反倒显得此刻尤为安静。桑图垂头盯着自己的皮鞋尖, 也突然抬起脸:“你觉得呢?”
  白友杏没有回答,桑图又撇着嘴角笑起来:“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啊……”
  他空了一会,又走近两步:“其实那年夏天你来我大学送信, 我很开心, 尤其是看到卡片上那行字的时候。可你却告诉我, 那是宋凛凛送的。”
  他低下头, 沉默着, 眉眼间布满晦暗不明的情绪, 不久,忽而抬起头:“小杏,如果有机会重新回到过去, 你愿意……”
  “不愿意。”
  “嗯?”
  “我说我不愿意。”白友杏望着桑图稍显意外的脸, “如果有机会重新回到过去,那天我根本不会出门。”
  “小杏?”
  “桑图,说起收情书, 我最近有了个新发现,男人跟女人在这方面的差别还真是很大。同样是不喜欢的人送情书,写情诗, 就算内容写得再好再感人,女人也不会觉得开心。可男人不是。”
  “男人不管信是谁送的, 只要有人送,他就开心,他真正开心的,是自己的魅力得到了验证, 根本不在于这封信到底是白友杏送的,还是宋凛凛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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