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想收回手,喊黑白无常来给白砚看看,却被白砚抓住手腕按在额间。
  四目相对。
  雨后湿润的空气压下人鬼间升高的温度。
  江玉织回过神,连忙使劲抽回手,眼神四处乱飘。
  “若是,若是你害怕,我会少出现,只是有些时候不得不……龙锦的那部分力量不知道为什么全到我这里来了,你要完全康复的话,我必须定期同你接触,否则你承受不住社稷图运转带来的副作用。”
  “我不……”
  白砚未完的话被打断,“我哥他们在想办法分割我体内的残力了,到时候你我就不用捆绑在一起了。”
  “可我……”
  剩下半截又被院外的谢必安打断,“聊完了吗,有点事要说。”
  江玉织:“完了!”
  白砚:“没有!”
  跟后面有道士追杀她似的,江玉织应完就往院子外面跑去。
  白砚生平第一次,话都没让说完,就被扔下。
  早知如此,就该让爹安排个更大的宅子,省得一有人唤娘子,就能轻易跑出去,最好是要地势繁复,重峦叠嶂,呼喊声传进来都难的那种。
  得找机会解释清楚,区区神鬼,他以前是不信,现在也不会害怕,更何况那只可爱的鬼的还是自己中意之人。
  “聊什么了,这么久。”谢必安领着江玉织,走在前面,去找范无咎他们。
  “没什么,就是同他说清楚了。”
  “嗯?那小子什么反应?”
  “可能有点害怕吧。”
  “哼,凡人会害怕倒是正常,不过他竟然撑住了没晕过去。”
  “谢哥,你咋知道?”
  “不然你就该被……”谢必安指指天,蔚蓝的天空应景地响起一道闷雷。
  “哦。”
  天道确实小心眼,但凡伤到宝贝凡人的,说坏话的,多少都会降下警告或者直接挨劈。
  范无咎和谛听在他们的院子里等了没多久,两鬼就来了。
  去找江玉织前,黑白无常查过朱旋威的生死簿。
  一则,他是前朝那位的亲戚,也就是在第十七层地狱受刑的赵青云,其父的远房侄子;
  二则,几乎没有功德,还能活到现在的人实属少见;
  三则,看女子的眼神实在恶心,出于私心想给他点教训。
  果不其然,朱旋威堪称恶贯满盈。
  得势的时候,强抢民女,私放印子钱,九出十三归,开赌场养打手,强占民田……
  一条条罪状细数下来,本该在二十六岁那年死于马上风,却活到了三十岁。
  其中必有蹊跷。
  且,在他延长的四年寿命里……
  范无咎不忍让江玉织知晓生死簿下面的记载。
  【夏历四年溺死王志勇奸杀其妻张云】
  江玉织久没等到范无咎往下念的声音,疑惑地拿过生死簿,躲开谢必安和谛听的阻拦。
  王志勇、张云……
  “小姐啊,我闺女才嫁到左淮不到一年,小夫妻俩可恩爱了,我怕是撑不过去了,小姐能帮我给他们带个口信吗,就说啊,娘过的很好,不要担心,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不要来看娘,娘嫌你们烦……”
  婆婆撑着最后一口气,告诉江玉织女儿女婿的母子,咽气了。
  今年,张云,王志勇死在今年。
  死在白无岚来左淮之前,走在婆婆前面。
  江玉织颤抖地手,紧紧攥住生死簿,生死簿想要挣脱,无果。
  黑白无常感觉到不对,小织的眸子猩红,整个鬼黑气大涨,一如第一次在地狱见到赵青云那般。
  这是要变厉鬼了!
  谛听扑上去,用嘴夺下生死簿,谢必安快速布下结界。
  范无咎上前制住她的双臂。
  江玉织指甲疯长,头发无风自动,染上一缕缕白,就在范无咎打算强行打晕她,结束化厉的进程时,通身的黑气竟参杂进丝丝白光。
  地狱恶鬼都伤不到的黑无常,被江玉织在胳膊上抓出个漆黑的手印,还不能收回制止的手。
  天边已经聚集起黑云,只待劈下。
  倘若她真在今日失控,酆都大帝来了也护不住一只本就不该滞留人间的厉鬼。
  两滴血泪自布满血红的眼中落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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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自信了噢明泽[闭嘴]
  修修修捉虫
  第21章 厉鬼 给娘子剪指甲
  白光裹挟着黑气,把江玉织包裹起来,她晕过去了。
  唯有哪两滴血泪一滴落在范无咎的手臂上,腐蚀出圆形黑点,一滴落在地上,发出“滋啦”一声,砸出个小坑。
  不到半年的时间,小织就晕过去两次,这次甚至要化为厉鬼。
  范无咎开始怀疑当初同意她来凡间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两个鬼差探不出个究竟,只能确定多半又是社稷图帮小织护住魂体,终止化厉的进程。
  江玉织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早在初入地府,见到赵青云时,当场魂体崩溃,社稷图残力将其强行粘黏住。
  再醒来,那些令她痛不欲生的执念就被埋藏到魂魄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去了。
  多少年过去,江玉织魂体逐渐强大起来,承受能力与日俱增,再不是当年稍一刺激就要魂飞魄散的小鬼。
  反倒在吸收多余的残力后,竟出现如今的症状。
  卧房里双眼紧闭的小娘子,面色如纸,嘴唇煞白,眉头紧皱,压也压不平。
  谢必安来回踱步,一拍脑袋就要给大帝烧纸。
  江玉织这情况,也不知道能不能称作厉鬼,尖利森然的黑指甲,黑白参半的头发,无法醒来的意识,怎么看都不能是个普通鬼。
  若是大帝来,或许还有转圜的办法。
  从被溺亡的窒息中挣扎着,她想大口呼吸,谋取生机,却只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痛苦,后颈处有一只手,死命地按住她,无法逃离。
  不知过了多久,颈间的疼痛消失,江玉织仿佛坠入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潭,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声音。
  直到一只熟悉的,苍白的手拉住了她。
  睁开眼,是左淮住处的帷幔。
  手指被人轻轻捏着,“咔嚓”一声,有人在给她剪指甲。
  江玉织侧头,赫然是她刚承诺过要少见面的白砚。
  两寸多长的黑指甲,已经被此人修剪完两根手指,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下一根,预备下剪子。
  该说不说,白砚的手艺十分不错,指甲剪地圆润平整,还打磨过,只是颜色有些不好看。
  “你……”江玉织有一瞬地无语,他这是在干嘛?现在是剪指甲的时候吗?
  听到声响,白砚才知道她醒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或者吃点什么?要不我给你上柱香?”
  手还被握在白砚掌心,没有放开的意思。
  “……不用”
  江玉织扭头,实在有些一言难尽,这人怎么,唉,他到底要干嘛啊!
  先前知道她是鬼,都吓得体温升高,现下她这副样子,即使不照镜子也知道和地府那些被捉拿的厉鬼没什么两样,怎么这会子倒不怕了?
  “两位兄长被阿听带出去了,约莫还要一会儿,我在这儿看顾着,玉织想干什么先和我说,我给你把指甲剪完,这长度,日常生活都费劲,虽然我很乐意帮玉织做些无伤大雅的事,但是你应该是不愿意我插手太多的,我……”
  “吵。”
  “……”
  清净了。
  谛听和黑白无常窝在屋外的一角,窃窃私语。
  阴沉着脸的谢必安,一副我到要看看你要说些什么的样子,让我留昏迷不醒的妹妹独自同外男共处一室。
  “谢爷近来越来越有范爷风范了,那些小鬼见你这表情,不都得被震慑的魂飞魄散。”
  谛听还有心情调笑,白无常却是脸黑的要滴水。
  范无咎正色,“休要胡言。”
  “我还能害织织不成?她同我最是亲近,白砚病的时候织织能救他,织织倒下白砚还不能反哺一下吗?支撑他们存在的力量本就出自同源,你来我往的大家都能好好的。”
  屋内传出不甚清晰的对话,屋外几个便知是醒了。
  “你有理,但我还是要让大帝来看看。”
  谢必安始终坚持要弄清楚江玉织的魂魄状态,以免生出意外来。
  关于小织的安危问题,范无咎没有不同意的。
  “你们看我干嘛,我没说不同意啊,我回地府把大帝分身带上来,他老人家哪能独自出地府。”
  “可。”
  范无咎不假思索地应下。
  酆都大帝出入地府受天道钳制,权柄过大的大人都是不被允许随意往来凡间,以免扰乱凡间气运。
  不过天庭和地府之间倒是随意。
  谛听临走前还叮嘱黑白无常今天都不要去打扰屋内的一人一鬼,万一白砚不熟练,力量反噬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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