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穗姑昨晚思来想去,还是气不过,狠狠地揍了方相氏一拳,没用法力,但方相氏对她向来不设防备,当下一只眼睛肿得老高,人都懵了。
  当晚方相氏睡在冰冷的地板上。
  谛听吓得不敢离开,顿觉江玉织说得有理,死守住他们,不放出屋子,这俩神仙好像真能打起来。
  虽说是穗姑单方面的,方相氏从始至终都不明所以。
  阿昭来时带了消息,说是萧王府收拾得差不多了,委婉地告知白砚,官家希望他早些回去。
  白砚嗤笑一声,听不得别人喊他萧王殿下,更不想回去。
  他讨厌舅舅强塞给他的爵位。
  清晨的空气里还带着些水汽,昨日未吃完的甜瓜还剩三个。
  江玉织站在屋外的石桌旁,手指轻轻敲了敲一颗胖胖的甜瓜,侧耳听着声响,“这个熟透了。”转头对刚从偏房出来的白砚笑道,“萧王殿下,要不要尝尝。”
  白砚一身农家汉子的朴实打扮,上身只穿了个无袖棉布褂子,裸露在外的手臂,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下身则穿着条棕色的宽脚长裤,脚踩一双黑色布鞋,手里还拿着顶草帽。
  要不是人长得太白,还真像个农家子。
  白砚闻言挑眉,“江小姐选的瓜,本王自然要尝。”他故意把“本王”二字咬得极重,眼里闪着促狭的光。
  “欸!萧王殿下!您可别碰那些脏东西。”一道尖细的声音插进来,罗芸豆提着裙摆,像只花蝴蝶似的从小院外奔来,手里还捧着个精致的果盘。
  得了母亲支持的罗芸豆,更像是只想要开屏的野山鸡。
  “这是我特意为殿下准备的,在井里冰镇过,切成小块,用银签子才和您的身份。”
  说罢,罗芸豆目光先是落在白砚身上,整个人都呆住,又下意识地瞟了眼江玉织,忍不住在心里嘲讽。
  江玉织今日也穿得很是质朴,鹅黄的裤裙,象牙白的交领短衣和一件半臂,早就变回黑色的长发,编成麻花垂在胸前。
  和罗芸豆那身桃红色的绸缎衣裙形成鲜明对比。
  坐在窗边围观的穗姑和江玉织同时笑出声。
  穗姑习惯性地侧头同方相氏小声说话,“你瞧,庄头那女儿穿得和城里的小姐都没什么两样了,不过咱们江小姐和白公子今日倒真像一对乡下小夫妻。”
  方相氏:“嗯?哪里像?”
  穗姑想起自己还在生气,学着对方面无表情的样子,“不像。”
  方相氏摸不着头脑。
  江玉织抿着嘴,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压下,这罗家小娘子自从见到白砚,眼珠子都快粘他身上了,一会儿要送瓜果,一会儿递帕子的,白砚通通拒绝,但这殷勤的态度,实在让人起鸡皮疙瘩。
  白砚理都不理她,径直走到江玉织身边,将草帽盖到娘子头上,伸手拍拍那颗还沾着泥巴点子的甜瓜,“江小姐的眼光一向很好。”
  罗芸豆的脸顿时垮下来,手里的果盘都要端不稳,江玉织不知为何心里不爽,出于礼貌还是好心的给她解围,“罗小娘子,这瓜确实不错,不如我们一起尝尝?”
  “谁要和你一起吃!”罗芸豆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礼,连忙补救,“我是说,这种粗鄙的吃法配不上殿下的身份……”
  “注意身份。”白砚脸色沉下来,“在公主府的庄子里,江小姐是主子。”
  罗芸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手里的银签子叮当掉在盘子里,又弹到地上。
  不等她辩解,阿昭就拿着账本来赶客了。
  罗芸豆只好不甘心的离开。
  江玉织才隐晦地瞪白砚一眼,“穿这么点,像什么样子。”
  白砚愣住,稍一思索就喜滋滋地回屋换了件上衣。
  见佃户们的位置定在昨日的草棚那。
  届时罗家三人要和他们一起去田间,庄子里就只剩下阿昭带来的人,以及谛听他们。
  不大的草棚里,只有白砚和江玉织坐着,还围着阿昭和几个公主府的下人。
  罗家人不敢靠的太近,只得站在午间的烈日下,晒得满头大汗。
  时间还早,佃户们陆陆续续地往这边走。
  田那头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佃户扛着锄头走来,见到几人连忙行礼。
  “大伯,你来得正好。”江玉织招手道,“帮我们摘两个瓜吧。”
  正是黄山,他憨厚地点点头,放下锄头走进瓜田。
  黄山动作麻利,很快就挑了两个熟透的甜瓜抱过来。罗芸豆嫌恶地往后退了两步,生怕沾上泥土。
  “多谢黄大哥。”江玉织接过西瓜,顺手递了一块碎银子过去。
  黄山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小姐能吃我们种的瓜是我们的福气。再说……”他压低声音,眼睛瞟了瞟不远处的罗家人,“罗庄头知道了又要多收租子……”
  江玉织暗自感叹,黄大伯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白砚立刻追问:“多收租子?怎么回事?”
  黄山脸色一变,意识到说漏了嘴,支支吾吾不肯再说。
  罗芸豆见状,急忙上前打断:“你这佃户胡说什么呢!我爹收租子都是按规矩来的!”
  罗庄头将女儿拽到身后,挤出一个笑容,“少东家,别听他瞎说,这些佃户最爱偷懒耍滑,总想少交租子……”
  黄山看似被说得涨红了脸,不敢反驳,布满老茧的手用力掐住自己的大腿肉,只是低着头用脚尖碾着地上的土块。
  江玉织和白砚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
  “大伯,”江玉织柔声道,“我和王爷正好要在这庄子里住几日,你若有什么难处,随时可以来找我们。”
  黄山感激地点点头,下人们趁此机会搭起几个简单的布棚遮阳,供佃户们乘凉。
  罗芸豆还想说什么,白砚已经挽起袖子:“走,江小姐,咱们亲自去洗瓜。阿昭!”他朝远处喊道,“找个人去庄里要把刀来!"
  阿昭应声而去。罗芸豆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并肩走向水渠的背影,气得直跺脚,被罗娘子制住。
  罗庄头已经察觉到不对,奈何身边好几个公主府的人盯着,根本走不开。
  江玉织和白砚用陶罐装的水,洗净泥土,坐在缺脚的木桌边静候。
  佃户们来齐了,刀和包裹严实的账簿也到了。
  罗庄头满头满脸的汉。他是个三十出头的精瘦男子,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地搓着手。
  “少东家,江小姐,庄子里条件简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罗庄头上前几步,弓着腰给白砚倒水。
  “罗庄头,”白砚打断他,“我记得青玉圃是公主府的产业,怎么我来了这两日,贵客们都说像是到了你们罗家的地盘?尤其你那女儿。”
  罗芸豆正想挣脱罗娘子的怀抱,闻言身子一抖,母女两个腿都软了,“砰”地跪在地上。
  罗庄头手一抖,水洒了几滴在桌上:“少东家说笑了,草民一家都是替长公主做事的……”
  “是吗?”江玉织慢条斯理地拿刀切开一颗甜瓜,汁水四溢,“那为何佃户说,你收的租子比规矩多了不少?”
  “这、这...”罗庄头额头汗如雨下,“定是那黄山胡说八道!草民一向按十分之一的规矩收租,从不敢多收……”
  “哦?”江玉织挑眉,修长的素手亲按在包裹上,“那问问其他佃户,如何?”
  罗庄头差点跪下去:“江小姐明鉴!这些佃户粗鄙无知,常常记错账目……”
  “爹!”罗芸豆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抛下罗娘子,站起身,“萧王殿下和江小姐难得来庄子散心,您说这些扫兴的事做什么?”她转向白砚,娇声道,“殿下,庄后山上有片三角梅,这时节正好看,我带您去赏梅可好?”
  白砚装都懒得装了,“不必,本王还要和江小姐要查查庄子的账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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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44章 金线 免得被吸干了
  罗庄头手中的陶罐“啪”地掉在地上, 碎成几片,水花浸湿了泥土。
  两本账簿从包裹里拿出来,一本是青玉圃的对公账簿, 一本是佃户私账。
  罗庄头下意识地想上前抢夺, 被公主府的下人们钳制住,罗家母子俩一跪一站, 面色苍白。
  罗家在此地作威作福太久,罗庄头骨子里的谨慎也不剩多少。
  白砚翻开其中一本, “按规矩, 庄子每年的收入应该是这个数。”他又翻开另一本, “罗庄头报上来的倒是没错,这本上怎么多出这么多呢?你说这对吗?罗庄头?”
  “罗庄头,”江玉织冷笑,“账上多出来莫不是你凭空变出来的?”
  罗庄头面如土色,普扑通跪下:“少东家饶命!草民, 草民……一时糊涂, 对, 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白砚指着帐簿上一串大得惊人的数字, “三年来年年涨幅惊人,你还真是糊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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