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只想寻求一丝丝的理解。
然而，没有。
【心智值-1】
没有那一丝丝可以透气的理解，她就这么窒息了。
她也像妈妈一样，像爸爸一样，声嘶力竭地，眼底发红地。
“有时候，我好想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这种自戕式的言论，才终于换来一个苹果。
但妈妈会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那个苹果时，扬起无可奈何又藏着讥讽的微笑：“我们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她刚才和她说了好几个小时苹果的事。
“不好吃的话，不要怪我们，是你非要吃的。”
苹果在那一刹那，烂掉了。
她亲眼看着苹果烂掉了。
整个世界都裹上了那种甜腻的、腐烂的味道，而后在她的沉默里化为苹果的尸体。
好恶心。
她再也不会说苹果的事了。
【心智值-1】
陈怡静猛地睁开眼，她醒了，她的喉咙很干。
“啊。果然是梦。正常人怎么会因为一个苹果就发疯。”
在妈妈把一碗梨摆在她的面前时，陈怡静就隐隐意识到，那不是现实。
她始终没有看清她的脸，她只是意识到那个昏暗客厅里的人是她的家人。
陈怡静戴上眼镜，喝了口红茶。
温度和刚才一样，红茶又满了。
她恍惚以为还没出发，但向窗外看去，天色晦明，泛着灰白。
原来已经第二天早上了。
刚才……那算是什么？
模糊之间她觉得有什么探进了自己的意识深处，将她的灵魂像块烂肉一样翻来覆去地看。
——该不会是进入处暑区前的精神测试之类的吧？
有些不妙的是。
尽管她隐约地意识到那是一场糅杂过去的梦，但她放任自己沉浸了下去。
那种追悔莫及的纠缠又卷土重来了。哪怕她意识到那是假象——可就算是假象，也能毫不费力地勾起她敏感的神经。
陈怡静知道自己对不起妈妈，她没有如她期盼的那样，成长为一个积极乐观、可爱阳光的孩子。她擅自长成了一个自暴自弃、糟糕悲观的怪胎。
陈怡静和这个世界其实没有多大过节。
可她衷心地，在无数个时刻，希望末日到来，希望自己消失。
而现在，她漠然地看着逐渐接近地面的景色，感受着下行的不安。
她已经消失在那个世界上了。
【心智值-1】
回去啊……
她真的想要回去吗？
又或许，她是心甘情愿来到这儿的。
她察觉了某种遥远又邪恶的召唤，心甘情愿地沦落下去。
而那阵召唤——裹在风里怪诞而低沉的呼唤声，现在也没有停下来。
彼岸。
她是以一个什么样的面目来到这里的呢？
在看到那些兔子前，趴在桌上的她在想什么？
今天天气真好。
还是。
好想离开这个世界啊。
／尊敬的乘客，彼岸航空提醒您，飞机已抵达处暑区，请在确认消息后下机 ／
／“淘金浪”通关奖励正在载入，请各位玩家耐心等候下一关游戏／
【市民陈怡静，恭喜你通过关卡游戏“淘金浪”。根据你的表现，你收到如下奖励。】
【功德值＋5 彼岸币＋500】
【目前数据：心智值78 功德值4 生命值40 钻石0 彼岸币2135b】
陈怡静伸了个懒腰，背起书包，等广播叫到自己的号码，下机。
走出机舱的刹那，一阵风猛然迎面而来。
冰冷又清爽。
一个男生自她身后走出来，单薄瘦削的身影，步伐轻盈，直向摆渡车走去。
迎面而来的风在陈怡静认出他的那一刻，仿佛掀起了一场天崩的呼啸。
无论是背影，还是侧影，甚至是剪影，陈怡静都可以识别出金怀墨。
他是她大学四年唯一的一段crush。
唯一的、短暂的、隐秘的、湮于深夜的暗恋。
【手术师金怀墨：数据载入失败，暂时无法查看。】
第14章 全民公决1 “我看起来有这么善良的吗……
／各位玩家，这是前往12号会场的摆渡车，请按位就座。／
大一入学，社团招新，陈怡静也加了个社团。
在迎新活动上，她认识了这位大她两届的金怀墨。
他很会察言观色，待人接物总是保有一种极具分寸感的温情，像月光一样，让人能够安心地被他的光芒温和地照耀，任何人和他待在一起都会很舒服。
／下一关游戏，将在不同会场同时进行，12号会场一共有20位玩家，目前已全部到齐，准备发车中。／
陈怡静被他吸引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她从来没有对他展露过自己丝毫的心迹，并且在一周以后，她强行斩断了这一点发芽的心意。
一是因为她死也不可能主动和人表白；
二是她讨厌自己被这种充满不确定性的陌生情绪裹挟；
三是她没有和任何人建立亲密关系的能力。
好，理由充分。
一审判决，暗恋死刑，不予上诉。
／下一关游戏将在今晚九点正式开始，请各位玩家于七点钟到指定地点集合。／
摆渡车行驶得很快，快到车窗外的一切都模糊了。
陈怡静坐在金怀墨身后三排，见他神情凉薄地看着窗外。
莫名的，有一点陌生。
是因为太久没见了吗？
自金怀墨离开社团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只听说他保研到了省内最好的985高校继续深造。
要换做以前，她上车经过他的座位时，见到昔日校友，他大概会跟她打招呼。然而现在他只是一直望着窗外，很孤僻似的……或许是没看见她吗？
摆渡车一停，金怀墨就站起身，三两步地下了车，兀自走入会场。
陈怡静也随之站起来，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也下了车。
面前耸立着一座七八层的大楼，欧式风格，白粉色的漆。粗略一瞥，有六七十扇拱形窗，让她不由地想到布达佩斯大饭店。
“哎？小怡静，居然真的是你啊！”
来了。熟悉的声音。
“刚才看你坐没坐相地瘫在那里，我就知道是你。”江亦奇蹦进了她的视野，“真没想到你还活着啊？你这么不想活，我以为你早抓住机会死了。”
陈怡静瞥了他一眼：“我只是在等个好日子和你同归于尽。”
“那你别等了，像我这种主角，肯定是会活到最后的——不过能在这里遇见熟人，真是太好了。”
“确实，至少有个人能给你挡枪了。”陈怡静似笑非笑道。
“看样子，这一关我们两个得相依为命了。”江亦奇把手放在嘴边，压低声音说，“嘘。我知道你是市民，没有武器。你可别再让别人知道咯。”
两人一齐向会场内走去。
说是会场，果然还是酒店构造。
在大厅验证身份过后，两人都拿到了自己的房卡。
陈怡静住在409，江亦奇则住在503，二人在四楼电梯口分道扬镳。
长廊里铺着红色的地毯，两侧挂有烛灯，微弱的火焰跳动着。房间很宽敞，暗紫色系的装修，落地窗的窗帘没拉上。整片天空都是灰蒙蒙的，有天光洒进来，却仍然阴冷。
不同于惊蛰区的藤蔓废墟城，这个会场周遭山峦叠嶂，雾气缭绕。极目远眺，另一片山上也坐落着一间气派非凡的城堡。估计那也是某个会场。更远处，便是一片浓雾，什么也看不见。
“处暑区的天气真是有够差的。”
陈怡静把书包丢在一边，瘫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
六点四十分左右。
迷糊地睡了一觉，陈怡静前往系统提示的指定地点。
三楼大厅。
金碧辉煌的宴会场，璀璨流彩的吊顶，角落的唱片机里淙淙的古典乐，一旁几张红色沙发前是放着酒杯的圆桌。
每张铺了纯白餐布的餐桌上都摆着琳琅满目的食物，用银色餐具装着。寥寥到场的玩家分桌而坐，大快朵颐着，也有好奇地去喝酒的。
陈怡静随便挑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下来。
快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一式两份。
半熟牛肉、煎炸鱼块、黄油吐司、没酱沙拉、白色鸡肉。
紫色葡萄、红色苹果、淡黄丑梨。
“欧洲玩意啊。”陈怡静腹诽着，拿起刀叉，切了块牛肉放进嘴里，“啊，没熟。不过能吃。”
吃一块鸡肉吧：“好柴。不过能吃。”
嗷呜一口吐司：“恩，软的。能吃。”
她在金怀墨踏进会场后不由地管理了一下吃相。
那人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餐桌上，百无聊赖地看了眼桌上的食物，兴趣泱泱似的塞了几颗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