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封臣智力有限,不能像帝疆那般想到许多,他只是专注于一个问题——
  “感情的事,不值得细思吗?”
  为什么非得是为灵力呢?就不能是苦恼感情?小翠信里有一句话很值得细品,段九游都开始洗涤心灵了。
  封臣问出这个问题,其实没指望自家尊主会回答,毕竟他一年到头跟他说不了几个长句,经常就是挑拣问题,想说的时候才给一两个字。
  今日或许刚好愿意回答,视线飘向窗外,看着一树凉雪道。
  “世间很多事情,都是自然发生的,感情尤其如此,该有的时候便会有,不该有的也不会无中生有。”
  封臣还是不懂:“那您现在对段九游是什么感情?”
  ——没什么感情。
  帝疆在心里想了想。
  ——但是偶尔又想发生点什么。
  尤其昨天那样的浓夜,尤其好久不见,很想将人捞过来搓揉一番。也许男人跟女人在一起久了,都会产生一点亲近的冲动。
  他对此经验不多,不似段九游那般身经百战,他不确定这种冲动代表什么,所以干脆让它自由发展,不打算控制。
  感情有便有了,好过一人自言自语。没有也没什么打紧,社稷江山,三界一统,总有让他更感兴趣的事做。
  封臣眼睛一亮,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我看您是想追段九游!”
  帝疆看了他一会儿,说:“你出去把门关上,不用再进来了。”
  他刚才就挺烦他,这还聊上没完了?
  段九游回到地息山时,已是入夜时分。
  弟子们在炼器坊炼剑,乍一见她归来,险些落下泪来。他们提心吊胆许多时日,又怕老祖造反不成,又怕她真成了。
  荒主帝疆在他们印象里是头凶神恶煞的猛兽,嘴上不说,心里都觉得这人不好训教,谁也不敢想象一头吃肉喝血的“狼”能善待三界。
  段九游坐在一房之高的铸剑炉鼎上,一边前后晃动小脚,一边咬下一口脆仙果。
  她没他们那么多烦心事,他们造反成本很小,就算株连九族也只是集体困在一个地方养老。
  没人能断了鳌宗的香火,死是根本死不了的。
  不过说到帝疆,确实让段九游挺犯愁。上次两人吵架,他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她不怕死,但是不愿成为罪人。
  天定机缘已然落在她和帝疆身上,就算再大险阻,她也必须助他登上帝位,否则百年之后天境生变,带累三界,她将成为第一个死而不得,活着被人唾骂的罪人。
  这种场景光是想想就叫人不快乐。
  段九游嚼下一口脆仙果,又来一口。
  她得把存在体内的功德灵力给帝疆,虽然不能助他一举修复元神,至少能帮他缓解寒症痛苦。且这功德灵力是最快修补元神之法,他得了好处,尝了甜头,自也会愿意顺着她。
  根据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段九游多少摸到一点帝疆的性子。他其实很好哄,只要你对他的好是真的,他便愿意将你划在自己人的范畴。
  而且这人……
  晃动的小脚一停,脑子里不由得跳出一张清瘦孤傲的脸。
  段九游心里一跳,不知怎么想到那日捏在脸上的手,和浓夜里那双带着玩闹意味的眼睛。
  段九游晃碎思绪对弟子道:“黄尘宫的掌药仙尊现在是哪位?”
  存在体内的功德灵力并不好取,她非法修,无法将其凝成灵丹,必须借黄尘宫茯灵丹为引,方能将灵力转送给帝疆。
  不过这茯灵丹珍贵至极,整个黄尘宫都只剩下四颗,段九游不知掌药仙尊是不是好说话,刚想说送些什么大礼拜访一下,就听弟子回禀道——“是鸿言老祖座下弟子严阔,您想从他那儿拿丹药吗?”
  啊,那可能,很难。
  第34章 丢“玩具”,老祖出关
  老祖她一心求死
  严阔是仅次于段九游的从一品仙官,面貌已近耄耋,实际年龄却比段九游小几个辈分。夺天之战以前,两人就在上一任帝君处共事。
  严阔性格古板,看不惯段九游放浪形骸,说不上朝就不上朝,经常当众以及背地里斥责她倚老卖老。段九游嫌他多管闲事,经常当众以及背后大骂他不尊长辈,白长一脑袋白头发。
  两人积怨颇深,真正让严阔恨上段九游的,却是她亲手杀了自己的侄子严连升。
  那是他自小带在身边的孩子,因与神将龙牙前往共栖山灭杀毒灵兽,而被兽血侵染,成了兽人。
  严连升当时已经失去心智,段九游奉命击杀,严阔苦苦哀求段九游留他侄儿性命,都没救下严连升。
  毒灵兽的血是无解之毒,受兽血侵蚀的人体已经是一具行尸,严阔是药师,一直认为自己可以研制出克制兽血的解药。可变成兽人的严连升对当时的天境来说,是极大的危害。没有人敢给他时间研制药方,也没人愿意让他把严连升接回天境救治,包括当时的弦惑帝君。
  段九游也不想结这个仇,可当时不惧兽血,能杀死严连升的只有自己。
  现在她要去严阔那里要茯灵丹,别说弟子们觉得不成,段九游也觉得不太好办。
  不过她这人,心大,不好办的事儿岂止一桩一件,左右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几个字。
  事儿得一件件地办,人得一个个地见,她从炉鼎上跳下来吩咐弟子。
  “再添点火,坐着都嫌冷。”
  铸剑这事儿已经有些时日了,就算不为功德灵力,她也要在白宴行面前露一露面。
  露面之后要做什么?段九游一边合计,一边走出铸剑房,却不知天境近日,也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招招城结界破了。
  大批被关神器冲回天境,渡衡派兵拦阻遭到神器集体对抗,带头冲出来的叫齐星河,硬是从渡衡亲兵手下杀出一条血路,逃回了天境。
  这事与堆积在帝君案头的奏折相比,原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向上一闹,牵连众广,便又变得极是难缠。
  神器们不愿留在城内,重获神器的各路仙家也不愿让自家神物再去城中受苦。
  渡衡丢失大批“玩具”,不依不饶,连上十二道奏疏请求将神器送回。
  渡衡有上古帝君手书,又是截断融生河的功臣,天境自然要顾及他的感受。
  可这感受一旦顾及,便要将好不容易逃回来的神器送回,仙家们抱着自家宝物痛哭流涕,实在是舍不得呀。
  于是联名上奏,哭倒在龙昇殿前。
  “那招招城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什么古怪东西都有,平日连口像样的饭都吃不上。”
  “他们虽是器物,也曾为天境安宁冲锋陷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
  “那招招城的结界,本就有吸纳法宝神器的法神珠在内,哪里是我们不经意丢失的。帝君不能光听一面之词,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他们过去是兵刃,现在是活生生的人,这便如他人夺了自己的孩子,现在孩子好不容易跑回来,哪有再送回去的道理啊帝君。”
  他们一直觉得这位新帝性子太软,生怕他被渡衡压制。毕竟历代帝君,都因渡衡难缠,为渠岭渡河放宽过不少条款。
  没成想白宴行看似温和,行事竟然十分果决,处理完紧要政务之后,放下一道口谕,神器既已归返便按过往功绩封官入朝,不再送回。
  至于渡衡那边,则以江山图卷相赠。
  这样东西十分贵重,绘制的是整片天境江山。渡衡真身离不开曲靖渡河,神魄却可入画,他之所以强留那些法宝“玩具”,正是因为肉身无法移动,常久憋屈在一个地方。山河图可使他在图中随意穿行,算是变相有了四处游历的机会。
  渡衡对这幅山河图喜爱非常,又是接连上奏十二道感恩折子,却在最后一封里提出一个要求。
  请帝君帮忙修复渡河结界。
  招招城结界本由上上上任帝君江冉布置,阵眼的两朵攒心莲也是江冉亲手种在渡河之中的。
  结界千万年来没出过一点问题,直到这次这场名为“四季之祸”的动乱。
  这事说起来,还有一个白宴行甚至渡衡本人都不知道的隐情。
  渡河岸口长着两朵攒心莲,任何一朵被摘下,都会引来结界壁的震动。
  半个多月前,帝疆和段九游摘走过一朵,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被洗去了记忆,唯有意外恢复记忆的柳天时,和被柳天时告知前因后果的齐星河知道内情。
  两人本想趁结界壁虚弱之时冲出招招城,没有想到小妖四季也在这时成了人。她是孩子心性,又与渡河比邻而居,临行前路过渡河岸口,见另一朵攒心莲花开得正艳,便从河中摘下来,戴在了自己头上。
  招招城阵眼再次被破。
  小四季不知随手一个举动,破开了一座城的结界,大批神器闻声惊醒,冲至结界裂口处。渡衡率兵赶到,齐星河眼见形势不妙,呼吁众人共同对抗渡衡亲卫,本意是想趁乱离开,却因柳天时当时附着在自己身上,两人共用一具身体,固执帮助其他神器离开,意外成为了这起事件的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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