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步入主殿之后,“刘势”驾轻就熟地为白宴行点了一注安神香,白宴行重新睡下。
“刘势”出殿,关门,再次来到之前的回廊,记住抱柱上缺失的颜色,又捻了一块脱落的柱漆收入方帕之中叠好,这才步出寝宫,向自己所住的天官阁走去。
这里并非刘势终点,正门进,后门出,月下露出他的“影子”,越走越长,最后幻化成一道清瘦背影,正是刚才在偏殿里变成他影子的帝疆。
舅甥二人脚步不停,同时一个瞬移,落到地息山上。
山上正落暴雨,帝疆略辨了辨四季所在方向,大袖一挥,飞还了四季元神。
雨势渐小,应是四季重获魂魄,仍未回神,慢慢又见平静,大约是之前哭得凶,睡着了。
雨停了,帝疆步入院中,没急着向段九游所在的正殿方向走,而是在院中一座石亭内坐下,看着一心想回去的“刘势”道:“把之前的话说完。”
他还记着刚才的事呢。
“刘势”拧眉看他,叹息一声变回属于薛词义的本来面孔。
他在他对面落座,脸上化不开的愁:“你未必想听。”
“我若不想听,跟你蹉跎这些时辰做什么?”帝疆乜了薛词义一眼。
薛词义在心里暗骂:逆子!这小子平日看他那些不成器的下属便是这般眼神,分明是在让他少废话,赶紧说!
薛词义只能将心一横,对帝疆说道:“当初你被段九游击碎元神,原本是要死的,是我用你母亲留给我的天元盾甲护了你一下才保住性命。天人两境,根本没有天定之主一说,段九游是被小黄爷的话给骗了。”
“她一心求死,接连辅佐十任帝君都没能结束神生,我见她执念至深,抓住机会,提前带人去富裕山买通小黄爷,编造了天定之主的机缘,诱她去十境寻你,目的就是让段九游和她背后的大齐鳌宗助你夺回天境。”
“但我也怕她中途反水,一直派人监视鳌宗,后来听说你们关系亲密,便更放下心来,哪怕她日后知道真相,也能念着你跟她的旧情。”
第78章 你太小看段九游了
老祖她一心求死
段九游与帝疆的关系,原本就是以天定之主为起点。
她以为只要助他登上帝位便能结束自己的神生,以为她留下的,将是最合适统治天境的君主。
这是一种合作,也是一种交易。
交易有舍有得,没人愿意白白付出,除非——有情。
情爱一事最是纠缠,也最易让人心软。
“所以,你一直问我有没有跟她在一起,就是这个原因?”帝疆目中满是寒意,时至今日才知天定之主一事是假,“你太小看段九游了!”
她的心本来就大,一半装着天下苍生,一半用来“作死”,情爱一事犹如夹缝生存,是他硬逼着她开了这方面的窍。
他捂了那么久才让她对他有了些许动心,如今竟又生出这样的变动!
薛词义斟酌道:“可我看她心里并非没你,否则也不会这般关心你的安危。不若,早些求娶,先在破风十境把婚事办了。”
帝疆运气,已经处在发怒边缘。
薛词义这盘棋下的,简直是胡乱落子,连声招呼都不打!
他虽受困十境,却并非没有脱身之法,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借用鳌宗之力,否则十境猎兽是为何故?难道真是闲的睡不着,亦或是杀人成瘾,打算在那鬼地方称王称霸不成?!
他一直都有他的部署,从他知道自己还活着,便在谋划如何夺回天境。薛词义一招乱棋,直接“送”了个段九游给他,“送”时没说是棋子,现在叫他如何接下这局残棋?!
“你可真有本事!”帝疆咬着牙道。
“事已至此,也不必太过忧心。”薛词义为他出谋划策,依然觉得只要两人能在一起便能相安无事。
他对帝疆道:“男女之间,总要男人主动一些才好成就姻缘,你性子孤高桀骜,万不能一味端荒主架子。”
“求娶一事其实不难,你家中长辈不在,还有我这舅舅可用,我可亲自为你提亲,备上丰厚彩礼,若是婚后再有一个孩子,更多牵绊,后续之事自然水到渠成。”
帝疆长目一横,简直怒到了极致!
“你以为我求了她就肯嫁?!”
段九游缺心少肺,脑子不知是如何长的,跟他认识时便是“懒得活,必须死”的心境。
这种心境下,若是知道天定之主机缘是假,就算二人成了婚有了孩子,她也很有可能把孩子甩给他,抛夫弃子地去外面找别的死法。
到时他要怎么办?抱着孩子去看孩子娘寻死吗?
至于以孩子为牵绊,更是可笑至极。
帝疆道:“你以为她跟我有了孩子就会对我负责?鳌宗弟子数千,尽数都是她用大锅熬煮而出,亲手抚育成人,也算半个娘亲。你可曾见她舍不下哪个弟子,放弃要死的念头?”
薛词义难得语塞,万万没料到他外甥是这样一个思路。
“怎么是你怕她不肯负责呢?你——”
“你”了半天,从之前的一味让他放低姿态,变成了:“别太惯着了!这不是跟你爹一模一样了吗?”
帝疆他爹就是这么个没出息的性格,人前“显贵”,人后“不值钱”,表面看去,总是他爹压他娘一头,实际背地里都是他爹追着他娘跑。
帝疆他娘是闲云野鹤的性子,不喜在深宫长呆,帝疆继位以后,他爹就带他娘游历去了,诸神乱战,这两位没出现,二主夺天,也没出现,对他们来说,一族荣辱都已交到新任帝君手中,成是他的果,败也是他的果。
可要说完全放手不管也不是,不然薛词义哪有天元盾甲那样的神物去保帝疆性命?
那是他爹娘半数精魄凝结所化,以已为盾,护下孩儿。只是他们不会过多参与他的成败,这是帝疆身为一族之主的使命。
帝疆一直做得很好,已经盖过其父功绩,只是薛词义没想到,专情和惧内也会遗传。
薛词义说:“成大事者,不能太儿女情长,那是要受罪的。”
“舅舅至今尚未娶亲,成什么大事了?”
薛词义苦口婆心,换来帝疆锥心一刀。
薛词义气闷反驳:“你这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帝疆反唇相讥:“你倒是很知好歹,独自为我安排了许多事情,便要安排,不能提前派人传信?”
荒族有密语飞鹤之法,跟段九游身边的“大碎嘴子”蜚蜚差不多,都能穿越各种环境,将口信传达。
“我不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吗?”薛词义狡辩,“你以为混进勤政殿很容易?我一面要在后殿忙碌,一面要应对白宴行的各种考验,你也知那人疑心病重。”
“只是如此?”帝疆冷道,“你不用飞鹤传信,无非是怕我不肯借助鳌宗之力,不认同你的安排。你先斩后奏,直接让段九游寻到十境,我不知是你安排,加上这副身体,元神虽散,性命犹在,自然信了什么天定之主的说法。”
说到此处,帝疆停了停,“舅舅,你是当真觉得我不敢治你的罪?!”
荒族帝令大过天,大荒之主拥有绝对至高的权利,再如何紧要的决策,都要得到尊主首肯,不得擅作主张。
哪怕情况紧急,也要事后立即通禀,薛词义这次根本就是想隐瞒不报,待一切尘埃落定再向帝疆禀明原由。
在荒族这可是大罪!
薛词义心虚低头,又有些恼怒,毕竟是一把年纪的人,被外甥拎着训斥,这像什么话?
复又抬起头道:“我不是为了你好?你元神尽散,就算得以重塑,再战天昇,鳌宗依旧是你最大阻碍,不若将她变成盟友,助你夺回天境。届时,哪怕她知道被骗,与你有了感情,至少不会与你对立。更何况那白宴行,明明样样都不及你,就因为长得像个好人便被段九游选中,二主夺天,都想争做天界之主,谁又能说谁是完全的好人?”
“你嚷嚷什么?”帝疆驳斥薛词义,“你以为你用骗局换来的合作,就能天下太平了?段九游是明打明敲之人,你跟她兜圈子,只会适得其反,尤其现在这种局面,同盟是假,利用是真,若被白宴行看出端倪,先我们一步说出真相,不等我们对白宴行动手,鳌宗先要跟我们打个不死不休!”
“那现在怎么办?”薛词义有些傻眼,之前确实没考虑到这一层。
“能怎么办?”帝疆满眼嫌弃,“先回你的勤政殿,看好白宴行,再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回禀!”
至于段九游那里——
帝疆叹了口气,“守住口风,一个字都不能透露……”
他现在能想到的解决办法,也只是按住这个秘密,至于能按多久,很多事情已难受控。
“透露什么?”
远远的有道人影走了过来,暴雨过后的地息山残存一地水渍,段九游提着长裙一角,走得有些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