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帝疆突如其来一句,问得九游一怔。
这话涉及个人感情,是继两人上次闹别扭后,帝疆第一次提起此类话题。
段九游搭上帝疆的脉,说:“你脉相仍是不稳,我把荒医叫来给你瞧瞧吧。”
帝疆要笑不笑,心知她又在逃避,挥开段九游的手道:“你出去吧。”
段九游坚持:“我叫荒医进来。”
“说了不用!”帝疆跟她立眼。
段九游自有对付他的招法:“你要是不让荒医来,我就把四季抱过来,告诉她你病了不肯治,让她哭给你看。”
两个人对着较劲,帝疆别开视线道:“叫封臣进来。”
段九游站着不动:“你叫个傻子进来有什么用?”
“你别总傻子傻子的,他是我荒族四悍将之首,在你嘴里说成什么了?”帝疆眉头一皱,终究还是吵起来了。
段九游不甘示弱:“你自己平时也说封臣傻,凭什么你说就行,我说就不行?他又不会医术,你叫他进来有什么用?”
“元蚩刚走我就唤荒医,不是故意惹人生疑吗?万一荒宅之中有他埋伏的人手呢?”
“你做事向来缜密,心眼多得跟筛子一样,就算元蚩安插过人手也被你解决了。他要是这么手眼通天,会不知道我的身份,不知天气是因四季情绪而变?他今日亲自过来,就是因为荒宅密不透风,实在查探不出结果,不然何必亲自带人探你虚实?”
帝疆被段九游说得哑口无言,运气道:“药在封臣那里。”
“你早说在他那儿不就完了吗!”
段九游摔门出去。
封臣一直候在门外,本来想等他们吵完再进去,没想到段九游从他手里拿了药,转身又进去了。
关门之前,封臣看到段九游变成了他的模样。
……
“尊主。”
“封臣”拿着药进去,把药瓶双手奉到帝疆面前。
帝疆看了一眼,先吃药,然后把药瓶扔回去道:“我说让封臣进来。”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封臣?”段九游一脸莫名其妙,她连声音都是“封臣”!
帝疆比她还要费解:“你没照过镜子吗?”
就她这个变化之术还好意思在他面前表演?
书房里没有铜镜,帝疆幻出一面递给段九游。
镜子里的人看上去非常怪异,身形和衣着确实是人高马大的封臣,脸仍是段九游的脸。
段九游变出这种“半成品”不是一次两次,所以很少使用变换之术,前段时间因为自己术法太差专门恶补过一次,心里认为有所精进,看来是想多了。
她在帝疆面前皱眉:“你叫他进来一定有事吩咐,我想知道你的计划。”
她很担心他的状况,如果非要与元蚩一战,她希望是她代他去。
帝疆起身走到书桌前坐下,路过段九游时手在她脸上轻轻碰了一下。
段九游被他这个行为惊得面色微红,随即意识到,他只是把她身上的变化之术去掉了。
“他不会傻到要与我拼命,这十境,元蚩住了成千上万年,肯定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比跟我拼死一搏有诱惑力得多。”
段九游跟过去道:“可他这样的人要是出去,不论去到哪里都是一祸。”
“那便在他交出魂魄之后杀了他。”
“这么说来,你仍是要与他一战?”
“不是我,是你,我放着你这么一个忠臣良将不用,不是可惜了?”
段九游这回心里踏实了,她不介意给帝疆做刀,她来十境最初的目的就是成为帝疆的左膀右臂,他不用她反而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摆设。
段九游点头应道:“好,到时交给我。”
第87章 无非就是一盘菜
老祖她一心求死
该说的说完了,帝疆面无表情地看向段九游:“还有事要问吗?”
九游说:“没了。”
“没了就出去,我要休息一下。”
段九游嗯了一声,心里有些失落。
过去他们并不是像现在这样,说了正事就分开,而是在闲聊里谈正事,用更多时间相处。
上次的事两个人心里都有疙瘩,说话时也会不经意地带出一些情绪,段九游想把这疙瘩解开,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帝疆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窗户开着,窗外是一树待开的海棠,海棠树下经过一道小影。
帝疆直到段九游彻底离开院落才将窗户合上,缓步走到罗汉床前,又吐出一口血来。
这口血他压抑了很久,药物也无法压制,他盘膝结印,缓慢运行十二周天,直至天黑才睁开眼睛。
书房里没有掌灯,正对他的位置却有一道木桩子一般憨壮的黑影在看着他。
帝疆白了封臣一眼,道:“你的眼睛能治病?这么看着我就能把我看好了?”
封臣说:“不能,但是这东西可以。”
他自手心里招出一簇白色火焰,火中投映出许多陌生又有些熟悉的面孔,这些人表情麻木,被同样神情淡漠的荒族兵士围困在一块空地上。
封臣说:“若元蚩非要与您一战,吃下这些百姓灵源,至少能助您短暂恢复九成神力。”
灵源如同修仙者内丹,都是至真至纯之力,食之可以大补。
不过平民百姓修为太浅,只能短暂提升功力,长期食用并无进益,用来与元蚩一战倒是恰好足够。
至于被吸走灵源的百姓,便如桌上的一盘餐食,顷刻便会化为一把枯骨。
帝疆弹指化去封臣手中那把火焰。
“你倒是想得周到,提前把药都为我配好了。只是本尊还没沦落到要用以灵补灵这种卑劣的做法提升自己的程度。”
“无非就是一盘菜,只要对您有益,吃什么有什么区别?”
封臣兽性未脱,思维更近于野兽,他的眼里没有对错善恶,只有利与不利。
他的主子病了,他便“叼”来有助于他身体的食物为他进补,至于食物是善良无辜的“小白兔”,还是恶贯满盈的豺狼虎豹,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
封臣说:“您不肯吃,是因为段九游吧?你们两个不是吵架了吗?既然吵架就算了吧,您是要成就大业的人,何必受她牵绊,妇人之仁?反正她心里也没有您。”
封臣一贯直来直去,优点是忠心为主,缺点是说话真不好听。
帝疆拢亮一盏琉璃灯,本来不欲理会封臣,垂眼观灯,越想越气,横眉道:“你有病吧,你哪只眼睛看出她眼里没我了?!”
封臣说:“她眼里是有您,那也是因为您是天定之主,段九游是九朝神官,身负护佑苍生之责,重的是大义,观的是全局,您的命在她眼里不只是您自己的命。”
“连你这种二傻子都看出来了?”
琉璃灯里的烛捻长了,烛火跳动不休,帝疆取来剪刀,挑着烛捻剪去一截。
“那不是更好?我与苍生同体共存,她护苍生,便要护我,就算心里没我,也要强装进去。”
烛火停止了跳动,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封臣却又不经意“拱火”。
“如此说来还真多亏了这机缘,没有这个前提,就不会有段九游的死心塌地,说来也是好事。”
封臣至今不知十帝机缘是假,帝疆也没打算告诉他。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越少越好,少到一个不剩,才是最好。
封臣道:“无论如何,您还是考虑一下属下的提议吧,元蚩性情阴翳,心思诡变,万一发现您元神尚未恢复,定会对您不利,若是被他打个措手不及,更要伤上加伤了。”
“我本来就没做他会乖乖将魂魄交给我的准备,我与元蚩,势必要有一战。”
封臣听得心惊:“那您今日为何要自损元神震慑元蚩?难道不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
“我若不震慑,他又怎会去取那三万将士魂魄?”
帝疆看向十境宫方向,眸色幽沉,仿佛一眼望进了那池游动着青蓝火焰的洗魂池里。
“元蚩修的是无生道,无论多么上等的神元魂魄都不能溶于体内,三万将士魂魄于他而言便如你方才要交给我的灵源一样,都是短期进补之物,并无实际益处。所以魂魄坠入洗魂池,他从没动过。这次我迫他旧疾复发,追要三万魂魄,他不愿受制于我,自然要反抗。”
封臣思路渐明:“您故意让他以为您元神大愈,就是逼他动用洗魂池里的魂魄增长功力,与您一战,而他一旦动了,便是正中您的下怀,以便您在对战之时从他体内取出魂魄。”
“难得见你聪明一次。”帝疆夸奖封臣。
“可他为何宁愿与您拼力一战,也不选择将魂魄奉上,借您之力离开十境呢?难道是没在十境住够?”
“因为名声。”帝疆感慨,“我名声不好,素有狠戾之名,喜欢过河拆桥,他不信我会带他出十境。洗魂池是上古神物,元蚩催动洗魂池内魂魄,自己元神也会受损,若是仅仅用来与我做交易,白伤了元神,还不见得走得出十境,你觉得他会笨到与我交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