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所有被他强行压抑的艰辛,委屈和后怕,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纠结。
去他的鬼道人,去他的真假难辨吧,他不管了,也不想管了,现在的北邙真的看上去就是他的舅舅而非什么其他身份。
苏杭心想,他一瞬间只想抓住眼前这唯一与母亲有着深刻联系,向他张开双臂的亲人。
他不再犹豫,朝着北邙快步跑去,当然他也没有完全放过北邙,就这样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撞进北邙的怀里,巨大的冲击力让猝不及防的北邙脚下踉跄了一下,向后倒退半步才稳住身形。
“舅舅——!!”
少年用尽全身力气喊出的这两个字,嘶哑而颤抖,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情绪都倾泻出来。里面包含了太多的委屈控诉,以及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失而复得。
他本来以为自己要永远失去这个舅舅了。
北邙被这结结实实的一撞撞得胸口有些发闷,心里下意识地吐槽了一句:这死小子,还怪有劲。
同时,唏嘘感也涌上心头,他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都让孩子激动地直接喊舅舅了,唉……看来这一路,确实是遭了不少罪……
t44:【至于这“罪”是怎么来的……】
北邙:【你就不能不拆我台吗?!】
这些复杂的思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并未在北邙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迅速收拢了手臂,将这个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的外甥,紧紧地回抱住。
手臂收拢的瞬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单薄脊背下紧绷的肌肉,以及那强忍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细微哽咽。
这具年轻的身体里,确实承载了太多不该由他这个年纪承担的东西。
北邙垂下眼眸,掩去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他抬起一只手,动作有些生疏,却尽量轻柔地拍了拍苏杭的后背,就像在稷下学宫安抚哭闹的琢光那样。
北邙的声音低沉下来,褪去了之前的戏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沉稳而可靠的力量,清晰地响在苏杭的耳边:
“嗯。”
“舅舅在。”
这三个字,简单,却重若千钧,仿佛一个迟到了百年的承诺,终于在此刻,跨越了时空的阻隔,落在了现实的土地上。
这一幕,落在周围众人的眼中,带来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浩然猛地别过头去,用力揉了揉发红的眼眶,玄同推了推眼镜,他静静地看着相拥的舅甥二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搭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参商站在稍远的地方,只是摇了摇头。
苏杭将脸深深埋在北邙的肩膀上,北邙身上的气息与他想象中鬼道的阴森腐朽截然不同,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紧紧抓着北邙背后的衣物,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一松手,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舅舅就会再次消失,变回那个冷酷无情的鬼道人。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浸湿了北邙肩头的衣料。但苏杭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肩膀微微耸动,将所有压抑的哭声都闷在了这个迟来太久的拥抱里。
北邙感受着肩头的湿热,拍抚苏杭后背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更加轻柔地落下。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怀中的少年宣泄着滔天的情绪。
苏杭本来不必这样的。
但可惜,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新的天命人必须是这个现在还未成年的学生。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就连尤加都不再玩他那盏灯,在这战火将至危机四伏的山海关丧事领域中的时空交错点,所有人用沉默为他们短暂地构筑了一个与外界纷扰隔绝的脆弱而温暖的世界。
尽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温馨的表象之下,潜藏着无数未解的谜团与暗流。
北邙的回归是福是祸?
他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又是什么力量让他从觐见长生天的那扇不妙的门后回来,出现在百年之后的山海关战场上的?
所有人的心里都有无数的问题。
但是这些答案没有人知道,就连苏杭都知道现在的北邙只是首席,而他终究要与鬼道人对战,成为了你死我活的敌人。
但至少在这一刻,对于苏杭而言,他抓住了一份真实的亲情。
那就无所谓了。
第71章 回归
苏杭紧紧抱着北邙, 仿佛要将这百年时空错位,生死追逃间积压的所有委屈,都在这个失而复得的亲人怀抱中倾泻出来。
年少者的心防一旦溃堤, 便再难收拾。他吸了吸鼻子, 声音还带着点未散尽的哽咽, 开始絮絮叨叨地控诉起自己这段时间离奇又倒霉的遭遇:
“舅舅……”他把脸在北邙肩头的衣料上蹭了蹭,闷闷地说:“我真的好倒霉啊!都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 有一个叫什么《长生天》的破游戏,莫名其妙就出现了,还追着我的经历做剧情!我干什么它都好像知道, 连我心里想什么它有时候都能蹦出选项来!就好像……就好像我周围随时随地都有看不见的监控摄像头一样,一点隐私都没有!”
他越说越觉得憋屈,完全没注意到,抱着他的舅舅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北邙额角悄然滑下一滴冷汗。
北邙:【监控摄像头?啊哈哈哈, 这比喻还真是准确哈。你说对吧t44?】
t44:【哈哈哈太对了, 哈哈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北邙:【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他脑海中, 系统t44又发出了一连串心虚的,试图用干笑掩盖尴尬的电子杂音:【哈哈哈, 为什么呢,哈哈哈……宿主, 这、这不能怪我们吧?数据采集需要嘛, 剧情生成必要嘛……哈哈哈……】
北邙在心里狠狠瞪了那团不靠谱的鬼火一眼, 手上却动作轻柔, 带着明显的心虚,拍了拍苏杭的后背。
他用一种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故作轻松的语调安抚道:“哈哈……竟、竟然有这种事?嗯……这个嘛,应该是因为我们苏杭太优秀了, 天赋异禀,这不上天都格外‘眷顾’你,还让你成了下一任天命人,有点特殊待遇……嗯,对,特殊待遇,很正常,很正常……”
他这番解释干巴巴的,毫无说服力,连旁边的浩然都听得直咧嘴,觉得首席这瞎编的功夫退步了不少。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苏杭听了这话,居然非常认同地点了点头,从北邙怀里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点未干的泪痕,眼神却已经恢复了带着点小骄傲的明亮。
他用力抹了把脸,深以为然:“确实!舅舅你说得对,我也这么觉得!可能这就是天才的烦恼吧!这么说的话我就能接受了。”
众人:“……”
一时间,会议厅内弥漫开一种微妙的寂静。参商忍不住微微侧头,压低声音向身旁一脸木然的玄同耳语:“……北邙这外甥,在你那儿学习的时候……也一直这样?”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探究。虽然立场相对,但他深知玄同作为堪舆师兼教师的实力,百年间不知培养过多少惊才绝艳之辈,能入他眼的弟子,心性天赋无一不是上乘。
他之前看到苏杭的时候本来以为作为洛神选择的天命人肯定有实力,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性格。
玄同闻言,那张总是严肃刻板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不堪回首”的复杂表情,连动作都透着一股心力交瘁的沉重。
他沉默了两秒,才用一种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回答:“……他成绩,是我带过的所有班级里,稳定的……倒数第二。”
“不,是所有学生。”
玄同硬生生把这话说的咬牙切齿。
参商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真正的诧异:“……还有高手?” 他实在想象不出,在玄同手下,还能有比苏杭更状况外的学生。
玄同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吐出积压已久的郁结,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名字:“……和他一届的,叫唐桐。”
“唐桐?” 参商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地想起了那个一脸“事不关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唐鸦,瞬间明悟。唐鸦的本家……那个以跳脱和搞怪著称的唐门连唐鸦都能出了,出个把奇才似乎也不足为奇了,更何况……
参商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他没有明说,只是了然地点点头,看着一脸头疼的玄同,语气带着几分同情和果然如此:“那就不奇怪了。”
真是难为玄同先生了。同时教导一个天命人和一个唐门“精英”,这精神压力恐怕不亚于正面硬撼一次小型鬼潮。
另一边,苏杭的告状大业还在继续。得到了舅舅认可的他仿佛找到了最大的靠山,底气更足了。苏杭想了半天还要说什么,在座的各位前辈都帮了他不少,除了一个人——他猛地抬起手,毫不客气地指向刚刚结束和玄同耳语的参商,语气充满了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