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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时盛夏 第9节

  然而舒香浓左一个林思忱、右一个林思忱,不停说、不停问,他从戴着听音乐,变成实质上被迫听少女没玩没了的心事,当烦恼垃圾桶。
  所以,到最后沈矜迟也不知道让人放松的是歌声,还是她黄鹂一样轻快又很吵的嗓音。
  听歌是听不了,他干脆一左一右拔掉耳机,支着脸颊听着舒香浓讲话。
  逐渐,也被她期待恋爱的快乐感染,带点轻微的笑。
  没有真的喜欢寂寞。
  安静的人,是习惯于看着别人热闹。像冷血动物从环境汲取温暖,由此存活。
  -
  对恋爱这件事,沈矜迟没提出反对意见,舒香浓就像吃了颗定心丸。
  虽然沈矜迟只比她大十几天,但从小到大,她大脑莫名有种逻辑和相信——只要沈矜迟不强力反对,那这事情就可以去干!
  他赞成的事就是安全的。
  但可惜,这次舒香浓想错了。
  ——沈矜迟再早熟,他也真的只比她大一点点。也只是个,青涩到都不知爱情什么滋味的普通男孩。
  初二结束的这个暑期,舒香浓沉迷初恋。父母看得严,她没法儿到处逛,而且大夏天临清又特别热,还是家里呆着凉快。
  所以假期前半段她和林思忱都在网上聊,后半段让沈矜迟隔三差五地约他来家里一起学习。
  林思忱个子高高,和很多喜欢体育的男生一样,皮肤一到夏天就晒得微黑,手臂因为打篮球晒成两个色,微笑有些许故意堆砌的成熟。会忍不住表现自己擅长的东西——打球、游戏之类。
  舒香浓习惯了沈矜迟身上纯净干爽、花香味皂荚的气息,突然闻到另一种,夹带热汗和运动香水的陌生味道,还稍微有点别扭。
  这大半个暑假舒香浓完全忽视了沈矜迟。
  他也特别知趣,林思忱只要来了他就在旁边当空气,看会儿书、写会儿字,实在无聊就玩电脑游戏,或者去客厅看电视,躺沙发上手枕着后脑勺睡觉。
  他暑假头十天就把作业全做完了,确实没事做。为了配合打掩护也是难为他了。
  舒香浓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每次给林思忱做冰镇西瓜汁,都会给他来一个更大份的。她觉得,学校那些喊沈矜迟是年级第一帅的人多半是在讽刺他。想想就觉他蛮可怜的。
  就给他多吃点。
  长高点。
  有天沈矜迟实在吃不下。
  舒香浓真挚地鼓励他:“加油,坚持!我是希望你到四十岁时能比现在高一点!”
  沈矜迟不是很擅长拒绝的人,中间歇了一个小时,才把那大杯喝完了。
  这个暑期舒香浓沉迷恋爱的直接结果是:沈矜迟把初三上学期的教材全部自学了一遍;而她,到八月底暑期作业还没动!
  她慌张地抱着大叠白卷子和习题册,转头就看向沈矜迟。
  靠着这尊年级第一的大神,她夜以继日在最后三天抄完了整个假期的作业!累得发誓,下个寒假一定早点先抄完。
  到开学后谈恋爱见面就方便多了。
  但学校里男女生单独走太扎眼,所以舒香浓都会叫上沈矜迟掩护。
  别人都以为是林思忱和沈矜迟关系好,而舒香浓又和沈矜迟天天呆一块儿,所以三人才一起。
  然而,天下没不透风的墙,何况还是校花的恋爱,多么引人注目。
  一个多月后消息还是传到舒展和唐芸耳朵里。
  那简直是一场灾难。
  年级主任和班主任的女儿带头早恋,对二老事业犹如啪啪打脸。正好期中考成绩出来,舒香浓掉入班级后二十名,二老直接怒了!
  下午第一节 课刚打下课铃,舒展和唐芸就直接去教室把舒香浓拎了回家。客厅大门一拍,手提着教鞭“啪”地一打茶几,怒吼一声“跪好!”
  舒香浓条件反射地哆嗦着一跪。
  唐芸:“越来越不听话了、越来越不听话了!就说怎么老偷偷摸摸化妆穿得花里胡哨,原来是早恋!”
  舒展:“都是你小名儿没起的好,叫什么懒懒,现在真应了这名字。”
  “说得孩子好像就是我一个人教似的。你怎不看看你自己,你付出多少……”
  “我管年级那么多学生有那精力吗?”
  “噢,我不用管学生?我不工作?……”
  他们吵起来,场面混乱。等吵够了,夫妻俩才回头继续训斥舒香浓,最后碍于还要回去上课,摔门而去前留下两句话——
  “你要是考不上三中的重点班,你就回老家读书去!”
  “别留城里!”
  舒香浓一个人跪在客厅,罚跪时间没到不敢自己起来。从小叛逆,跪没少挨,但没有哪次这么严重。被鞭打的手心火辣辣地疼,她要强地忍着眼泪不肯掉!
  ——她只是害怕权威,无法反抗,并不觉得自己干了不可饶恕的事。
  从小父母就喜欢拿她跟人攀比,好像作为老师的孩子,如果不是最优秀就是他们耻辱。她讨厌这种感觉!像根绳子随时勒在脖子上,远不如别的孩子那样自由。
  阳光晃进客厅晒得她后背一阵热烫。
  舒香浓心里有点乱,一面想反抗父母,一面又害怕真被丢到乡下外婆家。如果她考不上三中重点班,她爸妈一定会觉得在同事面前抬不起头吧……
  他们肯定会那么干的。
  舒香浓咬住牙,愤怒中又想起父母平时对自己的关心、爱护,在又爱又恨的情绪里拉锯。憋闷得难受。
  这时候虚掩着的门“吱呀”一声。
  她抬起头,蒙着倔强愤怒和迷茫的眼睛,盯着推门进来的人,一愣。“沈,矜迟……”
  在那一瞬间,看清来人的时刻,她心里软弱了一下,找不到人倾诉的难受汇集到喉头,哽咽。“你不是在上课吗......”
  沈矜迟蹲下来,手指轻碰舒香浓脸上红肿的巴掌印,眼神又深又沉,脸颊咬得肌肉缓缓鼓动。“体育课,自由活动。”
  舒香浓望着他,眼泪打转得要掉不掉。“别碰,我疼……”
  他手指立刻离开。
  舒香浓视线模糊,也不知道沈矜迟不发一言、看她十多分钟是在干什么,又在想什么。只隐约感觉出,他像是在内疚。
  “对不起……”
  沈矜迟嗓音沙哑,用手指刮掉舒香浓的眼泪。深沉的眼神波涛暗涌。他低声说:“现在起别恋爱了,三中重点班,我会帮你考上!”
  舒香浓眼泪落下来,像受了委屈的当时其实并没有觉得什么,回头对着人却伤心矫情得像全世界自己最可怜。
  因为知道对方心疼自己,就贪心地想得到更多关切。
  “我能考得上吗?”她吸着鼻子,眼泪一直掉,“我成绩那么差,这次期中36名了……我肯定考不上。”
  “愿意听我话么?听,就能。”
  “...真的?”
  “我不干没把握的事。”
  看沈矜迟目光笃定,舒香浓又稍微找到了方向。点点头。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沈矜迟在刚才那漫长的沉思后,看她的眼神似乎变得严厉了一点。
  像他在解一道难题时,那种强烈的,势在控制的眼神……
  “沈矜迟。”
  “嗯。”
  “你,别这么看着我......”
  沈矜迟眼神松了松,不明所以。
  舒香浓带着眼泪勉强笑出来,额头放在他肩胛:“看得人挺害怕的……感觉像快被你捆起来了。”
  第8章 第八夜
  舒香浓额头只是在沈矜迟肩膀蜻蜓点水地放了一下,就缩回去,一面擦眼泪,一面不服输地补充一句:“不过就算要捆也应该我捆你!我是不会输的。”
  沈矜迟很莫名。“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舒香浓摇摇头,也解释不清为什么刚才那一瞬间会冒出这种奇怪的念头。
  大概因为沈矜迟强势的眼神,让她产生了错觉。
  想起了马戏团的驯兽员。
  父母命令她跪到四点,没到时间舒香浓不敢起来。
  沈矜迟给她拿了沙发上的坐垫,又倒了杯水。舒香浓抿了口,第一次发现,原来凉白开是带微微甜的,并不是平时认为的寡淡味道。
  她红红的眼看向厨房门。
  里头传来烧水的咕嘟声,是沈矜迟在煮鸡蛋。
  鸡蛋用水凉过,滚在脸上软软的有点热,肿痛感逐渐舒缓。
  “嘶。”
  沈矜迟眼一抬,很近地与舒香浓目光对上:“疼吗?”
  “...还、还好。”
  舒香浓逞强地说完就有一点点后悔,但脸上力道很了解她似的,轻了不少。偶尔他指尖擦过皮肤,触感像蝴蝶的翅膀轻轻扇风。
  面对面距离很近,舒香浓就难得地、仔细观察了沈矜迟的脸。也许彼此太熟,反而平时没留心。
  原来他有一双细长秀气的双眼皮,眼尾如刀裁,所以尽管白皙清秀,却没丝毫女相。做事的时候眼神认真专注。
  五官算不上绝美,但极其周正。
  一种矜贵的慢性惊艳。
  打小的嫉妒还在。
  舒香浓心里仍藏着一点点自己也控制不住的坏愿望,可同时又觉得,有这样一个人真好.....
  无论发生什么,身边总还有个人陪着她撑一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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