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边朗点点头表示理解:“我也在边境支援过,我知道大伙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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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方舟的话匣子也打开了:“出事的那小孩叫刘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人已经完全疯了,嘴里一句清楚的话都没有。所里的兄弟把他安置在看守所,好吃好喝伺候着,一根手指头都不敢动他,就怕刺激他。谁能想到,好好的人说死就死了!后来尸检说是检出了什么基因类的植入剂,听着就玄乎,我们哪懂这些啊?反正当时也是按规定上报了,从程序上说,是没啥问题的。”
这回上面派边朗过来查三年前的旧案,灸城这边不免心里打鼓。
卢方舟这番话,一半是介绍情况,另一半是有意无意的在为灸城方面解释,边朗自然能听出来。
边朗笑了笑,微微摇下车窗,让凛冽的寒风吹进来一些,驱散车内的沉闷。
“放宽心,我这回过来不是要问责的,主要是想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灸城的实际困难,上级领导也都清楚。”边朗说。
“那就好,那就好,”卢方舟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了不少,“现在我带你去的地方,就是刘吉当年住过的地方。大概是他死后三个多月吧,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那屋子下头的地窖发臭得厉害,派人进去一看,卧槽!”
边朗浓眉紧蹙,身体微微前倾:“发现了什么?尸体?”
卢方舟脸色铁青:“他妈的一个巨大的屎缸!”
“......”边朗呼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兄弟,下回别大喘气成吗?”
卢方舟一脸无辜,继续描述道:“那地窖里头,墙上贴满了刘吉的照片,地上还有针管试管这些玩意儿。我们推测,刘吉可能是被人非法囚禁在那个地窖里,时间不短,这才给逼疯了。估计有人去地窖定期清理刘吉的排泄物,后来刘吉不知道怎么逃出去了,没人清理了,屎缸子可不就发烂发臭了吗?边队,你是不知道,那屎上面全是蛆,白花花的,肥嘟嘟的,还在那儿拱啊拱的......”
边朗这种见过诡异死相无数的,听了这番色香味俱全的描述,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翻江倒海。
他连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可以了,我昨晚那顿大酒都到喉咙口快吐出来了。”
卢方舟哈哈大笑:“这不夜深了吗,让你醒醒神。”
边朗拱手讨饶:“这醒神方式太硬核了,我心领了,大可不必!”
越野车驶入村庄内部,手机的信号格终于有了点动静。
边朗问:“你刚才说那间地窖全是刘吉的照片,你这有留底吗?我看看。”
卢方舟想了想:“我手机里还真没有,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哪儿能留着。你等等啊,我联系我们档案室传一份电子版的过来。”
他拿出手机开始联系,但这村里的信号实在差劲,电话拨了好几次才勉强接通,声音也是断断续续。那边答应传文件过来,但接收进度条慢得像蜗牛爬,一直在那里转圈圈。
卢方舟有点不好意思:“边队,你见谅啊,等到了地方,连上派出所的卫星信号可能会好点。”
“没事,不急。”边朗又抽出两根烟,自己叼上一根,递了一根给卢方舟,“来一根?”
卢方舟接过烟点上。
边朗看着手机屏幕上那顽强闪烁着一两格信号,赶紧抓住机会给齐知舟发了条消息:“睡了吗?我这边信号不好,明天再和你联系,晚上别等我消息。”
信息发送的圆圈转了很久,最终显示“发送中”的状态,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成功发出去。
边朗把手机塞回口袋,目光投向窗外黑黢黢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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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一棵光秃秃的大榕树停住,一辆闪着警灯的巡逻车等在那里。
两名穿着深蓝警用大衣的民警迎了上来,和卢方舟熟稔地打了招呼。
寒暄几句后,边朗跟着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里走。
夜色深沉,只有手电筒的光柱在土墙和窄巷间晃动,远处的狗吠声此起彼伏。
刘吉被囚禁的老屋在村子最边缘,几乎半塌了,院墙残缺不全。地窖入口在屋后一个隐蔽的角落,上边盖着一块破旧的木板。
尚未走近,一股若有若无的、经年不散的腐败气味便扑鼻而来。
“就是这儿了,”派出所的民警指着那入口,表情凝重,“当年清理完之后,我们就把它封了。这屋子一直没人住,缺少人气,风吹雨淋的,就塌了。”
边朗蹲下身,用手电仔细照着那块木板和周围的泥土,眼神锐利如鹰隼。
卢方舟也随之蹲在他身边,好奇地问:“边队,刘吉的事情难道真和基因实验有关系?我们这边境小地方,齐博仁那种大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边朗没有回答,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把木板撬开,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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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里满是霉变的污浊气味,边朗面不改色,戴上口罩,举着强光手电钻了进去。
这地窖比边朗想象的要深,内里空间不算大,四壁都是粗糙的夯土墙。地上虽然经过清理,但依然能看到一些深色的污渍残留。
“当年发现刘吉的时候,他身上全都是鞭痕,应该是遭到了反复虐待。”卢方舟说。
就在这时,卢方舟的手机突然“叮”的一声脆响,
“文件传过来了!”卢方舟点开档案室同事发来的压缩包,里面是当年现场拍摄的大量照片。
边朗立刻凑了过去。
起初几张是地窖的全景,可以说一片狼藉,脏污到不堪入目的程度。
随后便是四面土墙——正如卢方舟所说,墙上糊满了刘吉的照片。
边朗的呼吸在此时却几不可察地一滞。
那些照片全都是刘吉,少年表情迥异,有痴傻笑着的,有低头垂泪的,也有跪地求饶的。
但共同点是,所有照片无一例外,全部是从右侧角度拍摄的,焦点死死锁定在刘吉的右脸上。
——长得有点像齐教授!”
——真的很像啊,尤其是右半边脸的轮廓,还有嘴巴线条......
手电光束和手机屏幕的冷光交织在一起,映着照片上那张年轻的右脸。
脸颊轮廓、鼻梁线条、嘴角弧度......与齐知舟并非完全相同,而是一种扭曲的、病态的不自然,就好像有人刻意从这张脸上,剥离出属于齐知舟的影子。
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头顶,边朗喉结滚动:“谁把刘吉囚禁在这里的,又是谁拍的照片,当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卢方舟摇摇头:“没有,嫌疑人肯定回来过,把能暴露他身份的东西都带走了。”
“那这些照片呢?”边朗微微眯起双眼,“他为什么不一起带走?”
卢方舟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可能是觉得刘吉人都死了,这些照片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吧。”
并非这么简单,边朗心想。
为什么会选中刘吉?是因为这张有几分相似的右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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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新阳。
一阵极其轻微的低声嗡鸣将齐知舟从浅眠中惊醒,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起床查看,而是拿过手机。
【睡了吗?我这边信号不好,明天再和你联系,晚上别等我消息。】
信号不好的地方啊......
齐知舟三年前也去过灸城一个信号不好的地方,边朗或许也在那里。
在那里也好,至少是安全的。
齐知舟淡淡笑了笑,没有回复这条消息,而是赤着脚下床,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主卧的门。
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扑面而来,映在齐知舟急剧收缩的瞳孔里!
第108章
几乎在一瞬间,齐知舟的心跳速度飙升到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
他僵立在客厅与卧室的明暗交界处,在他颤抖的瞳孔中,妖异的火舌正在疯狂舞动,热浪舔舐着他的发梢,将他的肌肤撩起一阵针扎般的疼痛。
齐知舟下意识地想要呼救,咽喉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所有声音都被碾碎,只能溢出断断续续的浑浊呜咽:“呃......”
十年前的福利院大火与眼前这片火海轰然重叠,巨大的恐惧海啸般将他淹没。
鼻尖开始萦绕起皮肉烧焦的气味,耳边开始回响起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呼救。
齐知舟下意识踉跄着后退,右脚后跟轻触到门板,突然的接触让他浑身剧烈一颤——
有人抓住他的脚了!
是那个孩子,是那个将手伸出铁门栅栏的孩子!
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齐知舟嘴唇开合,在心里无声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想救你们的,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真的做不到......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活着的,我也该去死的......
火焰噼啪作响,火中出现了扭曲的黑影——那是正在被烈火焚烧的树木,但在齐知舟混乱的感知中,那些枝干化作了烈焰中痛苦扭动的孩童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