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什么时候养的？”
“今年夏天。”徐雾没问, 洛宸羽主动补道，“捡的。”
洛宸羽大三就从宿舍搬出去住了，在学校旁边租了套公寓，和江宁那套面积差不多大。
他捡到猫的那天, 是个雨夜。
老师安排了任务，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去。不巧，半道下了雨，他又没带伞。
洛宸羽找了处躲雨的地方, 抬眸见针雨划过稀薄的路灯光, 夏天的潮湿闷热压得人难喘上气，他打算着回去后好好洗个热水澡。
后来蹲了不知道多久, 这雨还是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他探手出屋檐，雨小了些。洛宸羽起身, 把透明文件袋举在额前，在雨中勉强支起一道视线。
洛宸羽沿着街边店铺的屋檐小跑了半路, 路过某十字路口时，远处，一个打着伞的人正从道路中央相向走来。只见那人嫌恶地踹了一脚什么，嘴里骂道，“晦气死了, 碰上这玩意儿，真他妈恶心。”
离得近了，洛宸羽看清了，是猫。
一大一小的两只猫被雨淋得狼狈, 又湿又脏。其中这只大猫已经没了生命迹象，而且能看出被过往车辆碾压过几次，小白猫安静蹲守母亲旁边，在雨中炸着毛，发出低声嘶吼，不让任何人靠近。
洛宸羽初起无措，但他想，如若放任不管，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而且这只小猫也可能难以存活下去。
他也不顾什么挡不挡雨了，洛宸羽站在雨中四处环望，在不远处的垃圾箱旁看见了一堆他人遗弃的纸盒。他跑过去，俯身拾起，将纸盒里面的一些废纸和包装袋倒进了垃圾箱内，看了看，除了有点湿，还算干净。
洛宸羽预估了一下尺寸，带着一大一小的纸箱回来。
他用捡的塑料袋隔了一层，把大猫弄进了纸盒。小猫在一旁呲牙咧嘴，看起来很凶的样子。
他摸了摸小猫的头，柔声说：“别吼了，听话。”
小猫自然是听不懂，但也没有咬人，幼小的身躯在不停颤抖，低吼依旧，但好像叫得小声了些。
洛宸羽把文件袋放在腿上夹着，俯身去把小猫抱起来，装在小的纸箱里，合上一半，挡住下着的雨。
他的头发被淋湿了大半，额前的碎发贴着脑门，水滴顺着眉骨往下流，他抬起胳膊擦了一把，抱着纸箱搬到能避雨的地方。
目前这样的情况，洛宸羽也不太好走开，于是就打电话找人帮忙。
电话里，洛宸羽简单说明了情况，然后问应明轩，“学校附近有没有能火葬的宠物医院？”
应明轩的女朋友养了只狗，有过一次半夜去找宠物医院的经历。“你还真是找对人了，我知道一家。给个地址，我开车过去接你。”
“哦，但是价格你自己有心理准备啊，特别贵，晚上的宠物急诊比白天翻倍。”
“好，谢谢啊。”
应明轩是大他三届的学长，之前在学生会认识的，后来人读了直博，也给洛宸羽指了不少路。为人仗义，是个嘴硬心软的，嘴上嫌弃得不行，但一接到洛宸羽的地址就马上从家赶过来了。
应明轩往后座扔了包纸在洛宸羽怀里：“你扔了不就行了，还要找地方给他火化，多他妈麻烦。”
洛宸羽抽了几张纸擦着脸上的雨水，道：“看不下去，雨天也不方便埋。”
“而且本来就得带小的那只去医院检查看一下。生个病可能就养不活了。”
他想到洛宸羽那件死贵的白色外套脏了好几块地方，刚好在等红绿灯，就转过来指着道：“哦，然后你就为了这小野猫，把自己弄得这么脏？”
洛宸羽不以为然，语气平淡道：“反正本来就要洗澡。”
“它遇到你，是真命好。”
洛宸羽笑了笑，没说话。
在见到这只小猫的时候，他出乎意外地想起了某个人。
那年打开天台，徐雾抱膝蹲在屋檐下，也被雨淋得湿，瑟瑟发抖。联想到他那时的可怜无助，好像莫名和这只猫的处境重合，洛宸羽就觉得心疼。
“它叫什么名？”徐雾闲扯问道。
“下雪天。”
“母的？”
“公猫。”
徐雾不知道怎么就听笑了：“公猫叫这名？”
“你和你表姐取名简直不相上下。”说完，徐雾发现自己好像口不择言了。他们现在这个情况，适合聊从前吗……不适合，搞得他们很熟，虽然从前的确是，但放到现在来说，他越界了。
徐雾刚想说点什么补救，就听洛宸羽解释道：“他应该不喜欢下雨天。”
“但它应该喜欢你。”徐雾不知怎么就说了，这种自然的说话语气，让他有种回到高中的错觉，好像还是他们，可能是某次吃饭回来的路上，也可能是某个普普通通的晚上，他们下了晚自习，在寝室闲聊，谈天说地。
听到猫的这个名字的时候，应明轩就问过他，为什么叫下雪天不叫下雨天，你不是下雨天捡到它的吗？
洛宸羽也是这个回答，但他说的时候，一时都分不清是在说谁。因为徐雾也不喜欢下雨天。
车速缓缓降下来，洛宸羽把车停在了路边的车位。
“到了？”徐雾一看，不是他家。
他转头看向洛宸羽，脸上就差写个“嗯？”出来了。
“离我家近，我先把猫送回家。”洛宸羽说，“上去坐坐吗？”
“不用，你回家。我打车回去。”
洛宸羽指了指自己锁骨的位置，示意徐雾道：“你晚上还要换药，还是有什么急事？”
“没事，任务工作没下来就是放假。”徐雾已经下了车，靠着车门俯身看洛宸羽，“走啊，带路。”
洛宸羽的嘴角牵起一抹不经意的笑，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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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宸羽家的装修和徐雾想象得大差不差，还是和之前差不多的黑白灰色调。
地面干净到反光，直接踩进去显然不合适，徐雾站在门前问：“有鞋套吗？”
洛宸羽给他取出一双白色的薄绒拖鞋，说：“新的。”
一些不经意的相处细节，徐雾总是容易回忆起从前，但又想，洛宸羽还是洛宸羽，人不变，习惯放谁身上都一样，他并不是特殊的。花逢春天绽放，他只是恰巧见过花开。
徐雾接过后道了声谢，换鞋见屋，目光就被客厅的置物柜牢牢架住，毫无意外，那里整齐摆了几行洛云笙的书，还有洛宸羽大学几年拿的一些奖项，旁边挂着他们高中时期的照片，以及……那些与他有关的东西，被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他咬紧下唇，很想问洛宸羽，什么意思，带他来这看这些？但他又觉得没立场说，可能洛宸羽怀念的只是高中，没有人不怀念曾经难忘的时光，那是洛宸羽的高中时期，又不是专门用来纪念他。
那为什么还要留他送的东西，徐雾又觉得他太看得起自己了，说不准洛宸羽根本没这么想，至少有些东西的价值摆在那，货真价实的人民币，毕竟人没理由和钱过不去，就像他不会因为分手就把洛宸羽送的机箱给砸了。
但徐雾又想了，那风暴瓶呢？能值几个钱，为什么还要留着……
洛宸羽把航空箱放在地上，打开铁门。白猫一换环境胆子就小，不愿意出来，还往里靠了靠。洛宸羽朝里伸手捞了一把，把猫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把航空箱收了起来。
“喝茶吗？”
“随便。”
洛宸羽给泡了壶茶，徐雾喝了一口，那味道和他第一次去洛宸羽家喝的，一模一样。时过变迁，曾经他只能道一句“好茶”，但徐雾现在知道了，这是南京雨花茶。
“我前不久从导师那边得了罐好茶，信阳毛尖。”徐雾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托着下巴，看着洛宸羽，“我喝的少，你要不介意借花献佛，拿来送你如何。”
“不了，喝不惯，只喜欢喝一种。”
“这么多年了，还是只喝它？你不腻？”
“我恋旧。”洛宸羽说的话意有所指，暗喻道，“以前喜欢，现在也不变，还是喜欢。”
徐雾撇开了视线，不去看洛宸羽的眼睛。
白猫绕到它的脚边，用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徐雾露出的一截脚踝，很粘人。
洛宸羽观察着徐雾神色的细微变化，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