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段逐风微微一愣,立即洗耳恭听。
  沈朝青微微一笑,“比如……哪个妃子给先帝戴了绿帽,和侍卫私通生了野种?又或者……当今太后娘娘,入宫前曾有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至今……余情未了?”
  段逐风猛地一怔,瞳孔骤缩。
  太后和书生?!他隐约听过一些宫廷旧闻,却一直以为是无聊之人的臆想诽谤,可看陛下这语气,这神态……八成是真的。
  陛下这是……要将太后的私密事捅出去,用来转移视线?!
  这手段未免太过骇人听闻,却也精准狠辣到了极致!
  段逐风看着眼前这个一边悠闲听戏,一边轻描淡写决定抛出足以震动朝野的丑闻来为自己脱身的年轻帝王,背后瞬间冒起一层寒意。
  沈朝青却已重新靠回软榻,眯着眼跟着戏文的节奏轻轻敲着手指。
  这次该杀的他都杀了,不该杀的,估计也被萧怀琰救走了。
  萧怀琰军营将士多,却缺军师能人,给几个学子,让他将来逃走,好去对付那辽国皇叔。
  沈朝青就爱看狗咬狗的戏码。
  段逐风回到军营后,并未立刻行动,而是耐心等待了两日,然后精心策划了一场“酒后失言”。
  这夜,他召集了几名心腹将领饮酒,席间“喝得酩酊大醉”,抱着酒坛子,唉声叹气,嘴里颠三倒四地念叨着“陛下太难了”、“内忧外患”之类的话。最后,他仿佛终于不胜酒力,伏在案上。
  “你们说……这宫里头的贵人……怎么就那么多腌臜事……嗝……太后娘娘……那么尊贵的人……居然也……也在外头私会老相好……就在那茶楼里……搂搂抱抱……这要是传出去……陛下的脸往哪儿搁啊……”
  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旁边伺候的一个以嘴碎出名的小兵听得一清二楚。
  那小兵眼睛瞬间瞪大了,强忍着激动,假装继续倒酒。
  翌日,天还没亮,这桩惊天秘闻就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了军营,又迅速传入市井。
  “听说了吗?太后娘娘她……”
  “真的假的?在茶楼?我的天爷!”
  “怪不得陛下最近脾气那么暴,家里长辈这样,搁谁谁不闹心?”
  “啧啧,真是……皇帝残暴,太后淫乱,这晋国皇室……”
  流言越传越离谱,从“私会旧情人”变成了“太后在宫外豢养面首”,人们兴奋地猜测着那“奸夫”究竟是谁,对皇室那点敬畏之心在香艳猎奇的八卦中荡然无存。“坑杀学子”带来的恐惧,竟真的被这更劲爆的丑闻冲淡了不少。
  长乐宫,佛堂
  烛火摇曳,映照着李妙昃阴沉得几乎滴水的脸。秋姑姑垂首恭敬地为他斟上一杯热茶,大气不敢出。
  “糊涂,娘娘,你真是糊涂啊。”李妙昃猛地一拍桌案,茶盏震得哐当作响,“你怎么能……怎么能做出如此授人以柄的事来!”
  太后李妙蓉坐在他对面,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也尽是阴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尖发白。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快速转动佛珠,“那日在茶楼对面窥探的,果然是皇帝的人,是本宫大意了,竟未早早察觉。”
  她深吸一口气,“不过,那高敬枭如今已是当朝丞相,位高权重。若能将他拉拢过来,必能重创小皇帝。”
  李妙昃闻言,发出一声讥讽的冷笑:“拉拢?现在小皇帝对那日茶楼里的男人是谁只字未提,等同于默认了高敬枭的清白,甚至可以说是‘保全’了他的名声和官位!高敬枭此刻恐怕正对那小皇帝感激涕零,怎么可能转而站到你这边?”
  李妙蓉被兄长噎得脸色一阵青白,咬牙道:“本宫自有办法让他就范!现在不是纠结本宫这些事的时候,有那闲心,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对付皇帝。”
  “对付皇帝?”李妙昃像是被踩了痛脚,脸色更黑,“说得轻巧。那暴君如今是越发邪性,油盐不进,祭祖大典,安排好的凶兽截杀,被他随手拎出的一条小狼崽子就给化解了。散布舆论逼他让步,他倒好,直接拿……拿你的风流韵事来压。现在倒好,我们安插的人被他借着由头清剿了个干净,连好不容易提拔起来、准备送入朝堂的学子都折损了大半。”
  他越说越气,猛地站起身,却又无力地颓然坐回凳子上,胸口剧烈起伏。
  室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李妙蓉眼中掠过一丝狠绝毒辣的光芒,她缓缓抬起眼,看向李妙昃,红唇轻启,吐出三个字:“萧怀琰。”
  李妙昃微微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谁?那个辽国质子?他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李妙蓉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兄长莫非忘了他的身份?他是辽国皇子,是战俘,更是皇帝亲手折辱的仇敌。你说,若是这位质子殿下不堪受辱,愤而毒杀皇帝,结果会如何?”
  李妙昃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猛地一窒。
  第32章 这碗没动过,陛下可以换换口味
  街边馄饨摊上,沈朝青穿着天青深衣,慢条斯理地吃着馄饨。他对面,是一身黑衣的萧怀琰。
  萧怀琰眼下带着明显的淤青,神色比平日更冷峻几分。沈朝青不用猜也知道,他这几日必定是带着暗卫,连夜去城外“清理”坑杀现场,“恰好”救出了几个与李家牵扯不深、家世清白的“漏网之鱼”。
  “陛下如此行事,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在意身后名声?”萧怀琰忽然开口,声音平淡。
  沈朝青吹了吹勺子里的热汤,头也没抬:“流芳百世,不如遗臭万年。”他吞下馄饨,补充道,“说不定后世写话本的,还能给朕多编几段风流韵事。”
  萧怀琰:“那陛下就不怕作古之后,陵寝不得安宁,遭人泄愤掘坟?”
  “死都死了,一把枯骨,爱掘不掘。拿去肥地也好,搅一搅糊墙上也罢,随他们高兴。”他语气轻松,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啧”了一声,“就是有点对不住老师,估计真被朕气出个好歹了。改明儿得让福安多送点补品过去。”
  萧怀琰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了沈朝青一眼。
  晋国人认为人死的时候什么样,来世就是什么样子,因此会建许多墓防止盗墓贼。
  可沈朝青竟然全然不顾自己的尸身,甚至连身后名乃至伦常都不放在眼里。
  这超出了萧怀琰的认知范畴。他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沈朝青觉得疑惑,头也不抬的问道:“怎么突然这么好奇朕的事?”
  萧怀琰语气自然,“忧心陛下。”
  沈朝青:“……”
  呵。
  他继续埋头吃馄饨。
  萧怀琰注视着沈朝青。小皇帝吃东西时很专注,睫毛被热汤熏得湿润,唇瓣轻轻吹散热气,红润的唇瓣一开一合,咬住雪白的馄饨。
  他一口吃不下,只能咬下半个,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吞食的仓鼠。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着一种不自知的,惊心动魄的吸引力。
  在沈朝青视线不及之处,萧怀琰的眼底翻涌着深沉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欲念。
  以往,总是萧怀琰立在沈朝青身后,服侍他用膳,或是沈朝青随便喂他两口自己吃剩的东西。
  面对面地坐在市井小摊前吃东西,还是第一次。
  沈朝青虽未抬头,却敏锐地察觉到了那过分专注的视线。他头也不抬,声音懒洋洋却带着一丝冷意:“再看,朕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萧怀琰闻言,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极其自然地将自己那碗丝毫未动的馄饨推到了沈朝青面前。
  沈朝青动作一顿,终于抬眼,丢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萧怀琰面色平静,“这碗没动过,是辣口的,陛下可以换换口味。”
  沈朝青挑了挑眉,倒也丝毫不扭捏,直接将萧怀琰那碗辣馄饨端了过来,舀起一个便送入口中。
  辛辣的味道瞬间冲击味蕾,比他预想的更烈些,辣得他眼尾迅速泛红,眸中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水光,唇瓣瞬间就红肿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凌辱过,衬得他那张脸越发唇红齿白,艳丽逼人。
  萧怀琰的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将旁边晾凉的一碗清水递了过去。
  沈朝青正被辣得够呛,接过来便仰头灌下,些许清水来不及吞咽,清澈的水流从他唇角溢出,滑过白皙的下颌,在脖子上蜿蜒流下。
  喝完水,沈朝青用袖口擦了一下嘴角,“你故意的?”
  萧怀琰坐得端正,规矩地回答:“不敢。”
  沈朝青面无表情,“好,相信你。”
  说罢便将桌边那一小罐油泼辣子拿过来,毫不客气地开了盖子,整个倒芯子浇在萧怀琰那碗馄饨里,然后推了回去。
  “这辣椒挺香,你也尝尝。”
  萧怀琰扫了一眼那碗馄饨。只见上面飘着一层浓浓的红油,整个汤面都是鲜红一片,看着就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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