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长乐宫。
  李妙蓉正对镜梳妆,听着来人低声禀报前朝传来的零星消息,眉头越蹙越紧。
  当她听到“狼纹”、“通敌”等字眼时,握着玉梳的手猛地一紧。
  “蠢货!”她低声咒骂了一句,不知是在骂行事不密的兄长,还是骂那突然反水的人证。
  她当初并未全然信任萧怀琰,这人证是她们自己找的,没想到还是着了道!
  李妙蓉霍然起身,华丽的宫装裙摆拂过地面:“更衣!”
  她必须亲自去前殿,绝不能任由事态如此发展下去。
  只要她出现,凭借太后的身份和往日的积威,或可暂时压下局面,再从长计议。
  然而,她刚走出寝殿大门,脚步便猛地顿住了。
  只见长乐宫庭院内,不知何时已被黑压压的士兵团团围住,甲胄森然,刀剑出鞘,在清晨的微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宫人们吓得瑟瑟发抖,缩在角落,无人敢出声。
  秋姑姑上前一步,厉声呵斥:“放肆!你们是哪个营的?竟敢带兵擅闯太后寝宫,惊扰凤驾,该当何罪?”
  队伍分开,一人缓步走出。
  来人一身玄色禁军统领铠甲,腰佩长剑,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正是禁军统领。
  周霆对着太后微微抱拳,行了个军礼,“末将周霆,奉陛下旨意行事。”
  “有人举报,长乐宫内藏匿巫蛊厌胜之物,诅咒圣上。陛下有令,彻查到底!”
  “凡有阻挠者,以同罪论处!”
  “太后娘娘,”周霆的声音冷硬如铁,“请您暂回宫内,配合调查。得罪了。”
  他手一挥,身后的禁军士兵立刻上前,迅速而有序地把守住长乐宫所有出入口,更有两队人马直接就要向内殿闯入搜查。
  “巫蛊?”李妙蓉惊怒交加,血色尽失,身体微微摇晃,被秋姑姑及时扶住。
  她瞬间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巧合!
  前朝兄长被指控通敌,后宫她立刻被扣上巫蛊诅咒皇帝的罪名!
  这是沈朝青精心策划的绝杀之局!他要将李氏一族,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放肆!哀家是太后!”
  李妙蓉强撑着最后的威仪,“皇帝呢?让他来见哀家。没有真凭实据,谁敢动哀家长乐宫一草一木?”
  周霆面色不变,只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的绢帛,唰地展开。
  “陛下手谕在此!太后娘娘,您是要抗旨吗?”
  那卷绢帛,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妙蓉看着那明黄的色彩,看着上面熟悉的玉玺印鉴,浑身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
  她明白了,沈朝青是铁了心,再也不给她任何机会了。
  第63章 陛下,好想你
  “这定是辽人的离间之计,是有人要亡我大晋忠良啊!”
  李妙昃目光扫过群臣,眼里满是疑虑。
  御史大夫立即出列,面色凝重,拱手道:“陛下,靖安侯所言,并非全无道理。通敌叛国,乃十恶不赦之罪,需有铁证。单凭一寒门学子片面之词,以及所谓‘瞥见’的狼纹,恐难以服众。若就此定罪,只怕……只怕会令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段逐风闻言,当即反驳:“顾大人此言差矣,人证物证俱在眼前,岂是片面之词?更何况,是否真有密信,搜一搜靖安侯府便知。”
  “若侯爷果真清白,搜府正好可还你公道!你在此推三阻四,莫非是心里有鬼?”
  御史气得吹胡子瞪眼,“我不过实话实说!”
  段逐风却不理他,转向沈朝青,单膝跪地,抱拳道:“臣请旨,即刻搜查靖安侯府,一查究竟。”
  郑观澜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沉声道:“陛下,老臣亦认为,此事关乎国本,必须彻查清楚。无论结果如何,总好过让疑云笼罩朝堂,令忠奸难辨。”
  沈朝青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近乎残忍的兴奋,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他难耐的扶住额头,仿佛在思索该如何处置。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朝堂再次陷入嘈杂之际,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却规整的脚步声。
  只见周霆去而复返,大步踏入殿中,甲胄铿锵作响。
  他面色沉肃,径直走到御阶之下,单膝跪地。
  “启禀陛下!末将奉旨搜查长乐宫……”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言辞,而这短暂的停顿,已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于太后寝宫内殿佛龛之下,发现暗格,其中藏匿桐木人偶数个,以黄绫包裹,其上……其上以朱砂书写陛下名讳及生辰八字,并插满银针!”
  “巫蛊”实物竟真的被搜出来了!
  “什么?!”
  沈朝青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一只手捂住胸口。
  他演得极其逼真,那副深受打击、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真的是一位被至亲背叛的伤心晚辈。唯有离得最近的福公公,或许能看见陛下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周霆深深低下头,“回陛下,证据确凿,末将不敢妄言。所有物证均已封存,长乐宫一干人等也已看押,听候陛下发落。”
  朝堂彻底死寂了。
  如果说之前的指控还留有辩驳的余地,那么此刻从太后宫中搜出的实实在在的巫蛊人偶,就如同铁锤般砸碎了所有侥幸。
  通敌或许还可狡辩是构陷,但这诅咒皇帝的巫蛊之术,尤其是在搜宫时当场发现,几乎是铁证如山!
  短暂的寂静后,朝堂再次炸开。
  “毒妇!竟敢行此厌胜之术诅咒陛下!”
  “李氏一门,狼子野心!其罪当诛!”
  “请陛下严惩!以正国法!”
  先前还有些犹豫或想为李氏说话的官员,此刻也纷纷倒戈,群情激愤。
  当然,也有少数较为谨慎的老臣出列。
  “陛下,巫蛊之事虽证据确凿,但通敌一案尚需详查,是否……”
  “陛下,事关太后与国舅,是否应三司会审,查明所有细节再行定夺?”
  支持和严惩与请求谨慎的两派再次争论起来,眼看又要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郑观澜,缓缓出列。
  他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和坚定。
  “陛下。”
  他一开口,争论的双方都不自觉地安静下来,倾听这位老臣的意见。
  “巫蛊诅咒君上,乃十恶不赦之大罪,证据既已确凿,长乐宫之事已无可辩驳。靖安侯通敌一案,虽有疑点,但关联重大,且人证指向明确,亦需彻底清查。”
  他抬起头,目光坦荡地看向沈朝青,声音沉痛而有力:“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何处置,如何查办,老臣以为,当由陛下圣心独断!陛下乃天下之主,无论作何决断,老臣……与众位同僚,谨遵圣意!”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于沈朝青。
  李妙昃自知大势已去,不再多言,盯着沈朝青,微微眯起眸子。
  沈朝青缓缓抬手,揉了揉额角,脸上露出极度疲惫和痛楚的神色,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低沉,仿佛被接连的“打击”耗尽了心力。
  “朕……朕头痛欲裂……”他微微喘息了一下,显得十分难受,“太后久在深宫,受奸人蒙蔽,亦未可知。”
  他这话像是在为太后开脱,却又坐实了“奸人蒙蔽”,这“奸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他停顿了片刻,仿佛在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和心中的“悲愤”,终于缓缓下令。
  “传朕旨意:靖安侯李妙昃,涉嫌通敌叛国、构陷忠良,即日起革去所有爵位官职,打入天牢,严加看管,候审。靖安侯府查封,一应人等不得出入,待彻查后发落。”
  “太后李氏,身陷巫蛊厌胜之事,禁足长乐宫,非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一应起居,由禁军看守。”
  他没有立刻下令处死任何人,而是选择了囚禁和调查。
  这看似留有余地,实则是钝刀子割肉,将李氏彻底圈禁起来,如同瓮中之鳖,再无翻身可能。
  “退朝……”
  沈朝青挥了挥手,声音虚弱,仿佛再也支撑不住,在福公公的搀扶下,缓缓离开了御座。
  是夜,沈朝青神色漠然的走进寝宫。
  烛火摇曳,在他俊美却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
  宫人悄无声息地退下,殿内只剩他一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一具温热的身躯悄无声息地自身后贴近,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了他纤细却紧绷的腰身。
  沈朝青身体瞬间一僵,但并未立刻挣脱。
  低沉而带着慵懒磁性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他敏感的耳垂。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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