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拓跋将军?拓跋金戈?
沈朝青瞳孔骤然收缩。
刹那间,无数线索在沈朝青脑中疯狂串联。
赵雪衣之死牵扯到的军中痕迹、硫磺硝石;祭祖大典内部必然存在的接应;这指向明确的刺客令牌……一切都似乎隐隐指向了军中有位高权重之人意图不轨。
是拓跋金戈按捺不住,想要趁机弑君夺位?还是有人故意嫁祸,想借他沈朝青和萧怀琰之手,除掉这位功高震主的大将?
无论是哪种可能,对方都已然图穷匕见,将杀招摆到了明面上。
沈朝青缓缓站起身,他玄色的礼袍上沾染了萧怀琰的鲜血,如同暗夜中绽开的诡异之花。
他俯身,捡起那枚掉落在地的黑色令牌,走到昏迷的萧怀琰身边,蹲下身,用未染血的那只手,极轻地拂过萧怀琰冰冷的脸颊。
“萧怀琰,你最好给我撑住。”
“你若是敢死……”他顿了顿,眼底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我便将这辽国江山,搅个天翻地覆,让所有人都给你陪葬。”
说完,他豁然起身,面对着一地狼藉和跪伏颤抖的侍卫宫人,“封锁宗庙,所有人不得进出!今日之事,若有半句泄露,诛九族!”
“陛下重伤,需立刻移回寝宫救治。宣所有当值太医即刻前往!”
“着令禁军统领,即刻控制拓跋弘在京城的所有府邸、亲信,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更不得传递消息!但有反抗,格杀勿论!”
第137章 若是赵雪衣还在,兴许可以安抚他
侍卫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立刻领命而去,高效地执行起来。
很快,巫浔背着药箱,形色匆匆地赶到。他看到地上的萧怀琰和那乌黑的伤口,脸色也是一变,立刻上前施救。
沈朝青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巫浔忙碌,手中紧紧攥着那枚令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风雨已至,刀剑相向。
既然有人不想让他们安稳,那便不死不休。
他倒要看看,这幕后之人,究竟能藏到几时。
这一箭之仇,他沈朝青,记下了。
巫浔以金针逼毒,又灌下数种解毒丹丸,萧怀琰肩头的乌黑总算停止了蔓延,但人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如纸。
沈朝青命人将他移回寝宫,由巫浔和太医轮流看护,自己则坐镇前朝,处理这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
就在局势紧绷欲裂之时,周甲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宫中,带来了更令人心惊的消息。
“君上,段逐风状态诡异,记忆全失,但武艺本能仍在,已被妥善看管。那假‘赵雪衣’伤势过重,没能救回来。”周甲语速极快,“此外,我们抓到的几名活口,经过……紧急审讯,熬不住,吐了口。”
段逐风的情况他自然知道。除了他之外,赵雪衣也是知道的,若是赵雪衣还在,兴许可以安抚他。
可惜,现在赵雪衣……
沈朝青抬眸,眼底是一片深沉的静默:“说。”
“他们招认,指使他们刺杀陛下和君上的,是……拓跋……但是没说完就死了。”
姓拓跋,又在军中实力强横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沈朝青修长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拓跋金戈,拓跋兇的独子,年轻气盛,骁勇善战,在军中亦有威望。他有足够的理由这么做,其父当年正是在与晋国的战争中,被段逐风阵前斩落马下,壮烈殉国。
赵雪衣放走了段逐风,萧怀琰对此事态度暧昧,未曾严惩,这在拓跋金戈看来,无疑是包庇杀父仇人,君上昏聩。
动机充分,人证指向明确,甚至连令牌样式都与他家有关。
一切都顺理成章。
可沈朝青的眉头却几不可查地蹙了起来。
太明显了。
明显得像是一个刻意摆在台面上的答案。拓跋金戈若真有此心机魄力,要行弑君之事,会如此轻易地被抓到把柄?
会动用自家标志明显的令牌?
更重要的是,若真是他为报父仇,首要目标难道不应该是段逐风吗?为何段逐风在失踪期间安然无恙,反而所有矛头都指向了赵雪衣,如今又直指他与萧怀琰?
这不合逻辑。
然而,形势不等人。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拓跋金戈指使刺客,于宗庙弑君”的消息如同野火般在朝堂和民间蔓延开来。
拓跋一系的将领愤懑不平,称其被污蔑;其他派系的官员则群情激愤,要求严惩凶徒,以正国法;民间更是流言四起,人心惶惶,质疑朝廷掌控力的声音开始出现。
朝会上,几名老臣涕泪交加,以头抢地,要求立刻将拓跋金戈明正典刑。更有甚者,暗中鼓动,意欲引发军中骚乱。
沈朝青坐在珠帘之后,听着下面的喧嚣,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
他没有耐心去慢慢分辨其中的阴谋阳谋,萧怀琰昏迷不醒,朝局动荡,此刻需要的是绝对的震慑。
“够了。”
声音不高,却如同寒流过境,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沈朝青缓缓站起身,珠帘晃动,映出他妖艳的容颜。“御史张嵩、侍郎李铭,妖言惑众,煽动朝纲,拖出去,斩。”
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宣政殿。
几名侍卫应声而入,不顾那两名官员的哭嚎求饶,径直将他们拖了出去。片刻后,殿外传来两声短促的惨叫,随即一切归于死寂。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官员都面色惨白,噤若寒蝉,再无人敢多发一言。
他们终于想起,这位来自晋国的君主,从来不是什么温良恭俭让的角色,他骨子里藏着的是铁血与狠厉。
“再有妄议此事,扰乱人心者,同罪。”沈朝青丢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他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手段,暂时压制住了朝堂的混乱。随后,他亲自下令,派心腹之人,秘密搜寻拓跋金戈的下落。
不出两日,拓跋金戈在其京郊的一处别院中被找到。他似乎并未刻意隐藏行踪。
拓跋府已被重兵团团围住,府内之人皆被软禁。昔日车水马龙的将军府邸,此刻门庭冷落,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府内正堂,沈朝青端坐在主位之上,手边放着一杯清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过于精致的眉眼,却遮不住那份迫人的威压。
拓跋金戈被带了进来。他依旧穿着那身妖艳的衣服,即使身处如此境地,他依旧挺直着脊梁,目光坦然地看向主位上的沈朝青,依礼行了臣子之礼,然后便坐在了下首的次位上,沉默不语。
沈朝青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呷了一口。
良久,他才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拓跋金戈身上,“拓跋小将军,可知我为何来此?”
拓跋金戈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不知。末将只知,陛下遇刺,末将便被软禁府中,如今君上亲至,想必是有了结果。”
“结果?”沈朝青轻轻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刺客身上,搜出了你‘红甲卫’的令牌。”
拓跋金戈眉头猛地一拧,随即又松开,“令牌可以伪造。末将行事,还不至于如此蠢笨。”
“哦?”沈朝青挑眉,“那你告诉我,何人会伪造你的令牌,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又为何要嫁祸于你?”
拓跋金戈放在膝上的拳头微微握紧,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这便要问君上了!或许是某些宵小之辈,忌惮我拓跋家在军中的威望,欲除之而后快!又或许是……”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沈朝青,“与那放走杀父仇人的赵雪衣,以及包庇凶手的陛下有关之人,想要斩草除根!”
他直接将矛头反指了回去,暗示沈朝青或者萧怀琰的其他政敌在搞鬼,甚至暗指沈朝青因为段逐风而对他拓跋家心怀芥蒂。
沈朝青闻言,不仅未怒,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越,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拓跋金戈,你是在指责我,还是指责昏迷不醒的萧怀琰?”
第138章 你就是这样拿着药,毒死你父皇的吗?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拓跋金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直刺人心:“我若想动你拓跋家,无需如此大费周章,更不会用这等拙劣的嫁祸手段。你太高看自己,也太小看我了。”
他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我只问你一句,赵雪衣的死,与你,或者你认识的人,有没有关系?”
拓跋金戈瞳孔骤然一缩,脸上闪过一丝极度的震惊和某种被触及逆鳞般的愤怒,他猛地抬头:“君上此言何意?赵雪衣放走段逐风,我确实恨他,但杀人泄愤,还是用那般下作手段,非我拓跋氏男儿所为!”
他的反应不似作伪,那愤怒中带着被侮辱的刚烈。
沈朝青直起身,静静地看着他,审视着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