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你怎么不...”周晗说着看向他的手机,眼尖地发现来点备注是余寻,“...接,我去看看妈睡没有。”
她心虚地把话说完,起身关掉电视逃往卧室。
她深信周敛是看不惯对方的渣男行径,所以才故意接近对方,大概又想像当初那样,乘人不备,故意捏造出一些毁人损己的事,弄得两败俱伤。
对方现在跟他闹翻总比被陷害之后找他算账好,她不想再看见他被人报复,躺进医院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周敛一口喝完剩下的中药,任苦味在口腔蔓延,他拿起手机来到阳台,拉上门接通电话。
“我发给你的照片,看见了吗?”双方沉默良久,余寻先开口。
周敛拿下手机,缩小通话界面,打开微信看到余寻给他发的那两张照片。
一张是他跟周晗赶去疗养院那天,小娜一见到他们就扑进他怀里,哭着用已经哑得不成样的声音告诉他,慢慢不见了。
另一张是他跟周晗在附近找了两个多小时,他在一片灌木丛里找到那只卡住的乌龟,拎出来放回池塘边后,小娜开心地亲了他。
亲脸颊是小娜对喜爱之人表达谢意的方式,周敛教过她很多次,说谢谢就可以了,但她总也改不过来。她亲他就跟她含着一嘴巴的饼干渣子去亲周晗一样,谢谢他帮她找回慢慢,谢谢周晗给她做饼干。
他大概能猜出周晗为什么发这些照片给余寻,要么是以为他又在惹事,要么是为了帮楚优优。
“看见了。”周敛心想这样也好,精神病就不该去祸害别人。
余寻坐在矮凳上,背紧紧靠着冷冰冰的墙,周敛的声音也冷得他有些不知所措,“那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嘴里中药的苦味久久不散。
“周敛,我不会再问第三遍......”余寻原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的工作锤炼,自己能做到控制声音不结巴不发抖,“你跟她是什么关系?跟我又是什么关系?”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周敛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跟你只是图新鲜,但发现果然接受不了。”
“周敛。”余寻做了两个深呼吸,“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了。”
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周敛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猎猎秋风,从十八楼向下眺望,一排排路灯缩成一个个小小的光点,地面仿佛会移动的漩涡,想把人吸进去。
很奇怪,他每天按时吃药,明明感觉自己已经好很多了,也能做到这般冷静地离开余寻,为什么今早任逐还要让他下次最好让家属陪同一起去?
周一,大雨倾盆,余寻顶着重重的黑眼圈赶到医院,刚进医院大门没多久,就感觉时不时有奇奇怪怪的目光扫到他身上。
他不过是一晚上没怎么睡着而已,应该不至于憔悴到人人好奇的地步吧。
路上憔悴的病人也不少,怎么就单单看他。
还是失恋后遗症产生的错觉?
穿衣洗漱,他早上出门应该没弄错什么步骤才是。
余寻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加快脚步,收伞进入门诊大楼后,那种感觉更加明显,而且很多目光还来自他认识或不认识的同事。
他上到他所在科室的楼层,发现杨幼琪今天依旧不在,导台内是比他年长的另一位护士。
“李护士。”余寻疲惫地扯起嘴角,笑着朝她打招呼。
李护士平时爱唠嗑,闲暇时扯着谁都能说几句,往常余寻跟她打招呼,她连他早餐吃的什么买的哪家的都要问,今天却只是简单地朝他笑笑就扭头做别的事去了。
余寻也没心思多想,回到自己的诊室,打起精神,开始换衣服,检查打印机和其他常用物品,以及给诊床换上新的一次性床单。
他打开电脑,登陆医院信息系统时,突然有人推门进来。
“你好,我还要过几分钟才开......”他说着抬起头,发现闯进来的是王焕璋,“你怎么不敲门。”
王焕璋手里拿着一摞笔记本大小的打印纸,他沉着脸走过来将它们放到余寻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余寻拿起最上面的一张,是薄纸打印出来的彩色照片,四宫格,上面两张是他牵着杨幼琪进单元楼的背影和从同一个单元楼出来的正面照,只不过杨幼琪的脸上被打了马赛克。
下面两张,一张是杨幼琪拖着行李箱从他家里出来的照片,同样面部打了马赛克,另一张则是他跟周敛面对面抱着的照片。
照片上他被周敛单手环过腋下抱着,周敛的一只手拢着他的头,他下巴搁在周敛肩膀上,因为醉酒双眼迷离,双颊微微鼓起,连他自己看了都觉得,像是在撒娇。
明明在酒吧亲他的时候都还反应那么大,怎么送他回去时又愿意抱他了?
余寻有些没骨气地想,可惜他当时醉得不省人事,不知道被周敛抱着是什么感觉。
纸张顶部还用书名号写着《南医海王医生,同时脚踏男女友》,下面的小字更是不堪入目,说他一边被男人搞,一边勾搭年轻小女生,不知道借着职业之便占过多少男生女生的便宜,医德败坏,建议医院严查。
“你这是惹到谁了,怎么突然有人整你,行政楼住院部都有人看见,贴得到处都是。”王焕璋说着,见他脸色不好,拧紧眉头不确定地说:“那个照片,你一看就是喝多了,他只是你朋友吧?”
余寻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出柜。
他把照片反着放回桌面,说:“不是朋友,我确实喜欢他。”
王焕璋沉默半晌,说:“你不早说,我跟我老婆还看到合适的就帮你留意。”
“最近的事,但已经结束了,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抱歉。”
难得见余寻这样,王焕璋不知道说什么,改问:“那个女生又是怎么回事?”
王焕璋跟小杨不熟,应该没认出来,余寻便说:“一个普通朋友,完全不是照片上那样,有人想以偏概全误导别人。”
快到上班时间了,王焕璋不再多问,说:“那你找保卫科要一份监控调取申请单,填了找主任签字交上去,看看是谁在闹事。”
“嗯。”
余寻趁中午休息的时候填了份申请单,去找主任签字的时候被含蓄地批评了两句,告诫他要慎独慎微,名誉一旦受损就是一辈子的污点。
余寻没有辩解,去保卫科交了申请单,一边等审批调监控,一边按部就班地工作。
他原以为只是会多些背地里他听不见的议论,但没想到工作也受了影响。有少数患者取消了他的挂号,甚至还有家长实名举报,说怀疑他给他儿子检查背部时趁机乱摸。
流言蜚语医院不会有实质行动,但有患者举报就不得不受理,于是原定由他随主任去参加的会诊名额给了隔壁的戴医生,他则留下来接受调查。
但因为他过往表现良好,又是第一次被举报,且举报者只是表示怀疑,因而他没被停诊。
于是他要在休息时间里接受面谈,填各种材料等,一时倒是分不出多少精力来郁郁寡欢。
不像当年,刚高考完没正事干,有时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二十个小时以上都在伤感,包括梦中。
周晗在自己的房间里忐忑地待了半天,视频滑了数十个,一个没看进去。
最后她终于按耐不住,轻手轻脚地出门,发现周敛坐在阳台的地面上,靠着栏杆睡着了。他手里还夹着已经燃尽的烟头,夜色太暗,看不清有没有烫到手。
他一直睡不好,她跟她妈还有优优都知道,她们平时看到什么泡脚助眠、苹果安神之类的小妙方,都会互相分享,然后由她拐弯抹角地说给周敛,但他从来不配合。
最近他突然自己开始喝起安神助眠的中药,她们背地里都感到稀奇,她妈每天自己的药都未必能记得准时吃,但总是雷打不动地一早一晚关在厨房里,忍着冲鼻的味道给他熬上一小时的中药。
他最近一坐下就打瞌睡,周晗刚开始以为是他喝的那些药见效了,要先把以前没睡的都补上来,但最近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些不安。
“哥。”周晗拍了拍他的肩膀,心虚道:“回房间睡吧,别着凉了。”
周敛睁开眼,指缝里的烟头掉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微不可查的声响。
“嗯。”他说着站起来,径直走向卧室。
他没怪她多管闲事,甚至都没问她一句,周晗心里谈不上是松口气还是更不安。
她甚至感觉自己从那个轻轻的‘嗯’字里听出了一股万念俱灰的味道。
她回到客厅,看着孤零零摆在茶几上,还散发出丝丝缕缕药味的药碗,突然想起来余寻好像就是中医。
周敛的药难道是从他那里开的?他愿意乖乖喝那么难喝的药,不会是因为他吧?
余寻余寻,周晗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她似乎有些熟悉,不是听过的熟悉,而是很早之前见过的那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