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秦颂赶紧坐起身,撑着发虚的身体喊住他,“陆尤川,你个伪君子,言而无信。”
  陆尤川顿下脚步,却沉默不语。
  “你答应过的,我帮你找到冯瑾,你就帮我一个忙。”秦颂直言。
  陆尤川提起脚步,继续往外走,“陆某从不自诩君子,却也知晓礼义廉耻。”
  礼义廉耻?
  哦,他还当她想跟他睡觉。
  果然男人都不会承认自己不行,冠冕堂皇找些理由维护卑微的自尊,可惜啊,要是行的话,她的嘴现在就不是在说话了。
  见他快要出门,秦颂不顾头晕,提高音量:“你才不要脸!我只是要你带我下山!”
  话音落下,陆尤川停在了门口。
  夜风撩起他的衣摆,好像能把他方才会错意的想法,埋入悄无声息的夜色里,看不出黑暗中翻涌的是什么情绪。
  “你是秦首辅自请入观的,陆某无能为力。”
  秦颂瞪着他的背影,悻悻地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他让她被罚的,现在倒把自己摘得干净。
  不过只怪她自己没眼光,开局就挑个硬茬,现在还必须得把他啃下来。
  毕竟由他带她下山,就不怕再被人参她擅自离观,思过不诚。
  “我当然知道你没法让我解除修行,但我只要你带我去都督府寿宴,宴会结束,你再将我送回来就行,这于你而言,不是难事吧?”
  陆尤川眼皮一抬,冷静道:“你去都督府做什么?”
  当然是去开发后宫啊!
  五军都督府的宴席,京城大半的达官贵人都得去吧?天潢贵胄,年轻官员,世家公子,肯定有符合她后宫的。
  只要池子够大,她一定能捞到足够的鱼!
  当然,像陆尤川这种自己不行,还把她送进道观的男人,肯定不会理解她这份感天动地的事业心。
  她稍一琢磨,随便找了个理由,“当然是去贺寿咯,督军府的老夫人以前很疼我,她高寿我能缺席吗?要不是你害我禁足在山上,我用得着偷偷摸摸去吗?”
  “是吗?这么巧?”
  秦颂话音刚落,陆尤川却肃然转回了身,漆黑的眸子浸在暖黄豆灯下,也染不上一丝温情,冷峻漠然到极点,“冯瑾供出了通敌主谋,就是,中军都督贡时良。”
  秦颂:“……”
  什么鬼案子,怎么像是她策划的一样?干什么都扯上关系!
  秦颂语塞,正打算解释,一名圆嘟嘟的小婢女出现在门口,“陆,陆,陆大人——”
  沉星见到杀神陆尤川,面色一变,言语结巴,双腿发软。
  陆尤川还站在秦颂房内,侧目瞧了一眼来人,什么也没说,只给了秦颂一个锐利怀疑的眼神,便错身离去。
  秦颂愤愤然。
  不行,她一定要去都督府宴上看看,看看她的鱼塘质量如何,也去热闹的地方碰碰运气,看看这个世界合格的女主到底要多少个男人。
  她垂眸想着,沉星已小跑进来。
  秦颂没见过这个丫头,简单问过情况之后,对方绘声绘色说了这一夜的情况,末了,还叹了口气,“没想到照顾贵人这么不容易。”
  秦颂又感动又想笑,取下手上的玉镯,“谢谢你们的照顾,这个镯子就当一点心意,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沉星推辞几次,没能成功,只好接下。
  她捧着镯子,像是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感动到哭了出来,“谢谢秦小姐,我以前是个洒扫丫头,不管多脏多累的活,都是分内之事,从来没有领赏的先例,而且云浅姐姐走的时候,已经给过我们银两了,真的很惭愧,我们根本不会照顾人,害你受苦了。”
  秦颂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整整齐齐的衣衫,笑道:“怎么会?你们做得很好,我现在浑身清爽,多谢你们。”
  沉星摸了摸耳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们也是现学的,多亏小……”
  说到一半,沉星赶紧闭了嘴,刘嬷嬷可交代过不能乱说,偏偏床上的贵人直勾勾盯着她,颇为疑惑地等着她的下文。
  左右思忖些许,硬着头皮胡诌道:“多,多亏陆大人指点,我们才能做好这些。”
  秦颂大为震惊,“陆尤川?”
  “对,对的。”沉星咬牙编完,话锋一转,“您应该饿了吧?奴婢先去给您找点吃的来。”
  她说完,不顾秦颂劝她先休息,拔腿就跑。
  哪里敢休息?她得赶紧去拦住降月,串好口径!
  沉星带上房门,空荡房间静得出奇。
  秦颂晕乎乎坐在床上,确实有点饿,她揉揉肚子又躺了下去,秀眉微蹙,盯着房梁发呆。
  人心可真复杂,这陆尤川表面凶巴巴的,背地里又默默给她献殷情。
  这是什么招数?太难琢磨了。
  关键是,她去贡都督的府上还有戏吗?
  ·
  从太虚观回来,陆尤川歇在署衙值房。
  夜深人静,淡薄月色笼着整个盛京,连梦境也变得朦胧——
  都察院的刑房内,从暗巷抓回来的罪员,一直在咒骂陆尤川,时而骂他是狗,时而骂他是秦颂的狗,大放厥词地推测了他与秦颂之间无数种秘密关系。
  可他的推测全错了,陆尤川一封折子就将秦颂关了起来,至于关在哪儿,他根本没在意。
  秘密刑审许久,终于撬开了那人的嘴,发现了新线索——借职务之便,暗中传递作奸密信的通政使冯谨。
  都察院找到冯谨时,他就像惊弓之鸟,慌忙跑上了山,躲进了皇家道观。
  太虚观里,又遇见了秦颂。
  深更半夜,她竟赤脚单衣站在外男的院子里!
  偏偏又当着众人的面,勾缠于他,更加放浪形骸。
  他躲在他氅衣下,抓在他手腕处,窝在他臂弯里,她毫不避嫌,处处挑逗,令他煎熬难耐。
  好在她真的找到了冯谨。
  他看不清她,或许她本就知道冯谨藏身之处,不过是借此让都察院放松对秦府的警惕罢了。
  可当夜,她的婢女满城找大夫,张虎见状也多起话来。
  “秦小姐当真病了?看起来应当挺严重,大人要不要上去看看?……呃,小的,小的是说,您不是还要找秦小姐询问内部奸细的事吗?”
  他其实已经通过捉拿冯瑾当日,小吏的站位和背景调查,猜到了有可能更换衣服,并配合带走冯谨的两名小吏是谁,但张虎无疑给他找了个合理的上山由头。
  他鬼使神差地回了道观,却见另一个男人已为她鞍前马后,贴身进出。
  还真是轻浮放浪!
  什么官家闺秀?自己都不珍惜清白,他又何需介意?待他进入房内,他本可以用竹管喂药,他却嗤之以鼻。
  唇齿相贴,温热的触感真实到令人呼吸困难,曾被她咬破嘴角的痛感再次袭来,竟带给他扭曲的快.感。
  这时,床上的女子忽然睁开眼,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们挨得极近,脑海中日日挥之不去的笑颜近在咫尺,近到稍一低头,就能再次碰上她的唇。
  “陆大人,一起睡觉吗?”
  柔媚的声音响起,陆尤川猛然惊醒。
  呼吸急促,心跳如鼓。
  腿间的异样感,更是涨到令人烦躁。
  陆尤川闭目深呼吸一口,捏着被角的修长手指蓄力其中,似乎很想掐断某人的脖子。
  他居然对他最瞧不起的奸臣之女产生了难以抑制的谷欠念!
  荒唐,而又浓烈。
  第8章
  “颂儿,颂儿啊,你怎么样了?”半夜,秦道济赶来了道观。
  人还未见,一道中年声音率先响了起来。
  紧接着,秦颂房间的小门被人一把推开,带起一阵夜风,几道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跨进来,直接奔向秦颂的小床。
  秦道济驻足在床前,看了一眼虚弱卧床的秦颂,仿佛看着一架只剩皮包骨的病秧子,瞬间湿了眼眶,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忍住没有老泪纵横。
  秦颂抬眼看了一眼护犊子心切,却把她送上山的“活爹”,长长叹了口气,很不走心地唤了声“爹”。
  秦道济还没反应,身后的云浅先激动起来,“太好了,小姐终于醒了,烧退了吗?”
  “对,田太医,快,快瞧瞧我女儿怎么样了。”
  秦道济赶紧让开,田太医一阵检查后,表情有些不解,“秦小姐确实是恶寒之症,脉象虚浮,体温偏高,但已好转,远没有这位丫头说得那么凶险,应是已经服过药了,我再开点方子,好好养几日,就能无碍了。以后可别再大半夜折腾老夫了,我这腰都快被颠散架了。”
  听完太医的话,秦道济和云浅都松了口气,但云浅又觉得奇怪,道医都束手无策,谁还能给她家小姐喂药?
  但她一时也想不清楚,忙着送大夫去找地方休息。
  秦道济又凑过来心疼地看着秦颂,“都是爹爹不好,害你在这儿受苦了,你放心,再过几日,爹爹就休沐,也来山上住下,亲自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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