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但是，艾文，”拉斐尔道，目光幽深，“就算成功进入秘道，来到神殿，整个过程都很好地没有被他发现，踏入法阵的时候，也是必然会被他给发现的——他和那个魔法阵是连在一起的。”
内脏的痉挛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最终形成了一种誓要把人推入疯狂的绞痛，艾尔文斯强行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如旧平静，“我知道，我尽量一进去就立刻拿到神格。”
“那段距离不长，”拉斐尔轻声道，“只希望神性污染不要对你造成太大的影响。”
“——我是神选之子。”艾尔文斯一字一顿地说。
拉斐尔因他语气的坚定而感到安心。“那么，我们接下来就是等他一个人出去了。”
“他什么时候出去？”艾尔文斯听到自己满怀希冀地问，“还有多少天？”
拉斐尔摇了摇头，“不好说。可能就是下次，也有可能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所以他才一早地和我说……像这种事情不是咱们一方能够决定，乌斯卡人那边……总之，是需要等待时机的。”
“这样。我们这些天里好好准备一下吧，拉斐尔。”
……都该做些什么准备呢？艾尔文斯真想向导师提出，让他把等阶拉到最高来扮演康华里，来一段追击逃命的专项训练。但只要他提，导师必然会猜出来他打算干什么。不像别的事情他糊糊涂涂的，对于神格他非常地敏感。
所以不能提，不仅不能提，还要格外注意避免被他发现他的焦虑。时间怎么就过得那么快，艾尔文斯只觉得拉斐尔昨天才和他说未来康华里要离开一段时间，一夜过去，他便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前，告诉他康华里已经走了。
“他果然把神殿给锁了。刚我不信邪地又去了一趟，挂毯后面连门都没有了。”拉斐尔说，骂骂咧咧，显然他也很希望康华里能出次差错，忘了隐藏，把神格放在那里给他们留着。
“他不能在外面待太久……所以也不会离开太久。”艾尔文斯喃喃地道，计算拉斐尔每次上课大概持续的时间，尽管他过去已经算过很多遍，答案就像是巨大的倒计时标牌闪耀着刺眼的红光悬停在眼前。
离开始行动也就几天了。两人玩命地训练，准备装备、武器、魔法道具。艾尔文斯去神圣魔法系找到伊莎贝拉教授又要了许多的神圣符文——梦回终末之战的那一晚，他的意识与感受曾与神明同调，心智能够不受影响多亏了这些神圣符文的保护。身为神选之子、每天都和战神亲密接触，就能让他免受神性污染吗？神格的污染程度，可是导师亲口盖了章的“不能直接接触”。像这样防护手段，能多一点是一点……
所有的手段都用上，也无法让太多的不确定变得确定。艾尔文斯去见了朋友们——大家分散在不同的学院选的是不同的课程，离得远再加上时间难对上，平时也就是在群里说说话，很多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相约一起吃顿饭、小小地切磋，了解如今的状况以及未来的打算，而后，向他们送上祝福。
他尽量让这看上去只是寻常的一次闲谈。但是，一向沉默的千原却感知到了一些什么，“怎么了，艾文，”萝西娅问道，“你是要到外面出任务了吗？”
哈伦卓耿的学生，一二星待在学校里上课，到了三四星，就要离校出任务了。执行任务得到实战学分，代表了面对乌斯卡侵略者时真正拥有的生存与战斗的能力，只有实战学分达标，才能拿到毕业的认证。艾尔文斯现在已经三星，是可以刷实战学分了。
“没有，”艾尔文斯说，“我这边的课还没有上完。”
“那为什么感觉，你是在和我们告别一样……”
还不是一般的告别。那种感觉……就像是今后再也见不到他了一样。很多高年级生在离校前便会这么和朋友们告别。任务是有危险性的——执行任务便是投身战争，很多人永远留在了外面，再也没有回来。
“没有啦，你们想多了。我这才刚三星上阶，实战分什么的没必要刷得那么着急。”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接任务啊？”
“我觉得四星再开始也不晚。”
“是哦。那些三星就出来的是知道到不了三星，只能把分刷够三星毕业。你这，四星稳稳的，那自然是等阶高了再出来安全……”
话题就这么被带了过去。学校里是最安全的，就算不小心死了都能转化成亡灵，怎么会是向他们告别呢？朋友们都没有再多想。
再后，康华里回来了。
通往神殿的暗门也回来了，“不用是今天，再等一天。刚回来肯定要处理一些事……再等一天让他睡沉。”拉斐尔说，笑了一笑，艾尔文斯注意到他的双唇略微有些皴裂，“就一天了，抱佛脚也没什么收益——去喝酒么？”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最后一天，他只想和导师在一起度过。
他旷掉了这天的课，和风时待在宿舍，一起烹饪食物，用草叶编星星和戒指，画画，看剧，听叙事诗……每分钟都恨不得掰成两半，把过去做过的所有事都再做一遍。
风时对此当然是很高兴了，但到了下午他发现了异样，“怎么了，艾文？……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心里有事？”
艾尔文斯从书页上抬起了眼睛。“是的，先生。”
“是什么事啊？”风时拉住他的手，“快和我说。”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
风时愣了一下，“怎么可以不和我说！”
“因为……”艾尔文斯笑了一笑，“这件事暂时不能让你知道呢，先生。”
“为什么嘛……和我有关？”紫罗兰色的眼睛缓缓转过了一圈，风时更好奇了，“没事的，快告诉我啦。”
“明天。”艾尔文斯道，“明天就告诉你。”
“哎呀，就一天嘛，”风时缠着他闹，“我现在就想知道。”
艾尔文斯那自是不会说的。风时缠闹无果，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口，记起好用的读心外挂来，“——说好的不屏蔽我！然而现在还屏蔽着。你算算，这都多久了？”
“哎呀，”艾尔文斯装作刚想起来，“一不小心就忘了。”
“——快把屏蔽解除！”
“把屏蔽解除，不就意味着告诉你了？”艾尔文斯冷漠，“明天再解。”
“艾文艾文艾文艾文！”
风时急死了。想了一想，举起心心尾巴，“那你悄悄告诉心心叭，心心不是我。”
艾尔文斯把他的心心按下去，“别闹，先生。”
风时：“嘤——”
他扭来扭去：“可是我好好奇嘛。”
而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漂亮的眼睛亮成了星星，“是惊喜吗？”
“……某种意义上。是吧？”
“——哇！”
风时一瞬变得乖巧起来，“我不问了。你给我准备的惊喜，提前告诉了不就没了。”
“对啊。”艾尔文斯说，在他对面坐下，“为了让这份惊喜产生最好的效果，明天，我会喊您召唤我……只要我喊，您这边立刻就召唤，好吗，先生？”
“嗯嗯，”风时小鸡啄米式点头，“好的。”
艾尔文斯倾身向前，吻了吻他的脸。
“……说好了。”
第228章
这天艾尔文斯很晚才睡。第二天很早便又醒了。天还没有亮，他把魔力灌注进花藤，点亮了一点清淡的微光。
一旁导师还在睡着，安安静静的。奢丽的银发像是绸缎一样铺开在枕头上，大大的发卷蓬松而又柔润，饱满的桃心压在上面，被荧光的花朵照出魅人的光泽。
艾尔文斯久久地凝望着他，缓缓地向前伸出手去。
……想要用指尖滑过那冷玉色的面颊，想要把那颗富有弹性的桃心握在手里。想要拥住他，扣住他的背脊，用力、就仿佛要和他融为一体。然后，再吻上他的双唇，让那隐隐流转的魅紫色的偏光染上他的湿润。
但他最终把手放下，只是小心地、隐秘地勾起了他散落在他身边的一缕银发。
他不敢吵醒他。一旦他醒来，他就势必要面对一个艰难的抉择，是立刻就离开，还是再在导师的身边多留一会儿——这会产生被他给发现异样的风险。艾尔文斯不敢保证他能够向过去一样很好地掩藏住焦虑与恐惧的情绪……而且面对面的告别也让他害怕。
然而风时却突然醒了。精灵仓促对上他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紫罗兰色眼睛。
呼吸在这一刻停止，银色的发丝从他僵硬的手指间丝丝滑下。沉默的空气里，视线穿过手指的缝隙，艾尔文斯看到他的眼睛从那初醒时的懵懂逐渐升起狐疑。
声带里好像塞着一块粗糙的、正在灼烧的炭块，“先生。”他干巴巴地说，“早啊。”
……要走吗？离约定的时间还有那么久。可继续待在导师的身边，他必然会看穿他的计划。
不。他的导师已经看穿他了。艾尔文斯听到他说：“我睡着睡着，总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