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这是一个陌生的时代,”永夜之主如是说道,举步向前走去,“你不能指望我脑海中的那些陈旧的战术在这个崭新的世界仍然适用。”
“但您刚刚才领导我们获得了这场凡人的战争史上最为辉煌的胜利。”
“你我都知道,那不可复制。”
艾尔文斯哑然,无法予此以反驳。
西弗法尔向后转过身来,沉默无言之间,他看到这位精灵的君王那掩藏在永恒完美的外表之下的那深深的疲惫。
穿堂而过的风微微扬起他的银发。有魅人的幽香,那是魅魔法师正扇动翅膀从另一边赶来。艾尔文斯意识到他已经不必去过多询问。前辈们已然付出了太多太多,现在已是是时候由年轻一代来接过他们肩头的重任。
所以他说:“遵命,国王陛下。”
加冕仪式不日便即举行。对于他的接任,八国的精灵没有任何的疑问。站在母树树下,艾尔文斯立下誓言:他将成为精灵一族的利剑与坚盾,尊重与守护每个精灵的权利与自由,传承与捍卫古老族群的文明与传统;他将接过八国同盟最高的指挥权,以至高的荣誉与忠诚,引领伟大的族群,消除分歧与纷争,击败强大的敌人……走过漫长艰辛的岁月与遍布白骨与荆棘之路。
西弗法尔将荆棘之冠取下,加诸他的发顶。观礼的年长的精灵们眼眶润湿:仿若时空的倒错,他们忆起当初赤野之王为西弗法尔加冕的情景。尽管同盟已经结成,但双方并未达成信任,光明精灵尤其无法接受让一位黑暗君主成为最高的领袖。是希恩德林力排众议。他们不得己接受这样的结果——时间证明了两位君王的远见与正确。
“希恩德林新手打造了这顶王冠。我是它的第一任主人。第二任,则为你,艾尔文斯。”
“——我必不负所托。”
各方势力皆派遣代表团(甚至由其最高领袖亲率)来出席了典礼。礼物堆积如山。记者们现场直播报道,相关新闻持续占据各大媒体的头版。这是一场盛会,让艾尔文斯回想起他的婚礼,也正是因此,他越发感到有莫大的遗憾。
他加冕为王的时刻,没有爱人的相伴。即使是晚间躺在床上他也控制不住地一直在想。随着夜色渐深,他终究还是逐渐睡去,恍惚与朦胧之间,一个女子的形影出现在他的床前。
她是如此地美丽与空灵,就像是清晨的花瓣上剔透的凝露,又是如此地温柔与亲切,他的心间天然地涌起一种亲密的情感。艾尔文斯不可思议地跳起来:“妈妈?”
伊薇露莎拥抱了他。她的躯体轻盈而又虚幻,艾尔文斯感觉到她的泪水带着一种月光般的微凉洒落在他的胸前。而后她示意他跟她走……艾尔文斯拉着她的手,随她穿过发光的幽林与迷雾的溪谷。最终他们来到一处极致华美的白色宫殿。
许多精灵已经在这里守候。他们穿着奢丽或者素雅的长袍,有着英俊或者妍雅的容貌,典型的精灵或者更多偏向人类的特征。那是他一代代的先祖——温斯顿家交出的典籍中的画像让他得以认出他们的身份。他们赞许的目光注视着他,围绕到他的身周。
微凉的夜风吹过他们的身体。伊薇露莎松开了他的手。带着笑容,她向后退入先辈的人群中,同一时间,宫殿的灯火全数点亮,映照出不败的君王那威严的身影。
荆棘与槲寄生的王冠别起他如瀑的长发。银叶的胸针将华丽的斗篷斜斜扣在一边胸前。曲折的密道里正是他现身抵挡了传奇刀手的追击。艾尔文斯缓缓转过身,难以抑制那澎湃的心绪。
希恩德林来到他的身前,为他正了正发顶的皇冠。艾尔文斯这时意识到身上衣服——还好,是典礼时所穿着的那件。
一座白色石台在他们的身旁浮现。神异的金属镶嵌古老的星图流溢出奥妙的光辉,由龙晶与烟金共同铸就的楔形基座上,珍而重之地陈放着一柄单刃的长剑。
那是……
精灵王将长剑捧起,转交到他的手里。
不需要任何的雕纹,因为它已经是世间至强的武器,也不需要任何的装饰,那凛冽的剑刃天然地带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感:是为毁灭与死亡的暴力的美学。一点寒芒凝聚在流丽剑锋的边缘。
他闻到钢铁的冰冷与鲜血的腥甜,听到战歌声豪放且辽远。号角被吹响,英雄高声呐喊,刀剑与铠甲碰撞,不灭的英灵纵横交战。
激昂的战意燃起在胸臆。无尽的时间与空间交叠为一体。古老世界所曾经历的伟大战争一幕幕在他的眼前展开,不过一切须臾消逝。
宫殿与石台,辉煌的灯火与精灵们的幻影都已不见。他身穿单薄的睡袍站在萧瑟的旷野。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超凡者敏锐的感知让他倾刻将目标锁定——带路的平民一手举起,兴奋地对他指指点点,全副武装的帝国士兵在将他的相貌看清之后脸色大变,举起终端急迫语气向上峰呼叫增援。
杀伐之剑在他手中兴奋地鸣颤。
第445章
某战争主宰对他的圣器之命名有着清晰可循的规律。
比如守护之盾,就叫做盾盾;至于胜利之冠,就一向称为冠……不,烦烦。进行类比推理,这柄杀伐之剑,显然是应该叫做……“剑剑?”
艾尔文斯也就轻轻地试着叫了一声。战争圣剑咻地一下就从桌子上立了起来。他的头发都有好几丝被它给削断,当下连忙向后退去,可给吓了一大跳。
“你老祖宗都没这么叫我!”圣剑愤怒地说,“非跟某个过气战神一个臭毛病。”
“噢,那当然,”艾尔文斯更进一步后退,来让自己站在不会被砍到的安全地带,“你或许不知道——我们结婚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不知道,希恩德林在知道这事之后得瑟了有多久。”圣剑左摇右摆比比划划,“还一度后悔说早知道末了连人都能被你给拐走,他当初就不该看西弗法尔不平衡,非去把我给套路过来。”
“!!别乱划我桌子!”艾尔文斯赶忙冲过去,一把将长剑的剑柄握住。凤凰木的雕花桌果然已经遭了殃,他心疼地施展了一个修复术,“也许,您会愿意详细讲一讲当时的事情吗,伟大的圣剑?”
“……嗯哼,”杀伐之剑咂摸了一下他所切换的新称呼,摇晃了一下似乎满意,但却还是说:“一个活着的人去打听亡者的领域可不是什么好事。”
“好吧。其实这也并不是我想要从你那里知道的最为重要的事。”艾尔文斯在地板上坐下来,将长剑在眼前平平举起,“我最想要知道的,是——你可以感知到阿修琉斯现今在哪里吗?”
心脏在不安分地跳动。艾尔文斯屏住了呼吸。甚至连外界的声响也被他用魔法给全数隔绝,以免影响到他听闻三圣器之首的杀伐之剑接下来所会说出的答案。
然而,他所收获的却是许久的沉默。
是了,这当然需要额外多一些时间,双方的距离如今毕竟是那么遥远。艾尔文斯静静地等待。可是,杀伐之剑并没有给出他所想要的答案。
“阿修琉斯愿赌服输将我赠与希恩德林。从此我的主人便是光精灵王及后续享有最高继承权的王室成员。我与神明之间的联结已经完全断开,取而代之的是绝对忠诚——于索瓦泽隆的王族血脉。”
艾尔文斯唇瓣张开,险些没控制住当场问出来一句“怎么会这样”。
“希恩德林之所以寻求战争圣剑,是因为他的原因致使血脉缠上诅咒。”杀伐之剑自发对此进行了解释,“所以他需要我的存在为他及他的后人来提供平衡。”
“所以当时便额外进行了这一约定……”
“不,希恩德林并没有主动提出相关要求。是阿修琉斯非常聪明地主动意识到这一点,衪觉得光精灵王甘冒奇险来衪的神国走这一遭,怎么会仅仅只是为了一世性的所有权。其实衪原本可以设定倘若希恩德林死去,且不再以死灵的形式常存那么我便自动回归——就像某个烦人之冠那么长时间其实一次都没有真的送出去一样。但是——。”
艾尔文斯:“%!#^$%@……”
就说他的可爱导师这是不是也太实诚了一点?!
“希恩德林在死了发现我居然没回去之后也是这么说。”
“…………”
艾尔文斯知道他其实应该感谢他的导师的慷慨,如果离开杀伐之剑的帮助,索瓦泽隆精灵王室难说还不能传承到今天。只是,这也就导致……“等等,”他激动地问道,双眼一下子又亮起光彩,“你无法感知到衪。但是,还有守护之盾与胜利之冠——作为同出一源的圣器,你能够同它们取得联系吗?”
“我刚刚的沉默便是在尝试。”流光的长剑微微震颤,“它们目前应当是沉睡的状态,灵性的虚空里一片宁寂。”
“好吧。”艾尔文斯说。
他将长剑重新在桌子上放下。
得到了杀伐之剑也没能联系上导师。他并没有对此表现出太大的遗憾——不过也就是当时。大家都惊讶于杀伐之剑的再次现世,他也很好地回应与满足了他们的好奇。但在空寥的长夜,他不知道多少次豁然从床上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