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我完全地把你给忘掉了,艾文!然后还乱七八糟地脑补了一堆。”
  阿修琉斯痛苦地喊,突然间直身又把他给摁倒下来。艾尔文斯还没来得及反应,衣襟就被他给一把撕开。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不,他应该想到他的导师怎可能会忘记刚刚留下的那道伤。他连忙主动地将肩膀呈给他看。
  “已经没事了,先生。”
  “——对不起!”阿修琉斯的指尖颤抖起来。
  “对不起。”艾尔文斯亦随在他的后面说。
  魅魔茫然地抬起了眼睛。他向他解释他为什么要道歉。
  “那一剑是我自己送给您刺的,先生。当时的情况尚可以控制。我计算了角度受伤血会溅到你的那边。您通过血液来摄食。自然而然地,会去品尝一下那血滴的味道……也许就可以把我们的过往给想起来。”
  他攥起他的手,“我只想增加一分让您恢复记忆的可能。而完全没有考虑您伤了我该会多么难过与心痛。”
  过错明明是在他这边,不是吗?可他的导师内心的歉疚却更进一步加深。在刚刚他明明已经不哭了,可是现在却有亮光又在眼眶里堆积成串。
  “我确认过这不会给我造成任何的损伤,您看……一点儿伤疤都没有留下。”
  他不应该发出如此坦诚的邀请。顺着撑开的衣襟,阿修琉斯往里看到了更多,表情当时就僵住了。
  他不得不配合他的动作。要知道这身礼服的造价可是很贵的。燧金的链饰发出如水的鸣响,与精美的胸针都被随手抛到一旁。披风与束腰,丝袍与衬甲,华丽的长袍被零乱丢了满床,紫罗兰色的眼睛瞪大看着他满身的伤。
  确切来说是伤疤,一道道触目惊心,那冷白的肌肤再不复他记忆中完美无暇的模样。
  ……尤其还是刚刚找回的记忆,对比之下眼前情景尤其显得残酷。作为遗忘了一切的人,阿修琉斯原本不太能够感知得到时间的流逝,可是现在,那无数伤痕无声诉说的沧桑令他深切体味到直彻心扉的痛楚。
  冰凉而又滚烫。泪水大滴大滴地砸落在他的身上。艾尔文斯想不出他该怎样开脱。隔了许久方才道:“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了,先生。”
  他尝试从导师的压制下逃出来,但转眼便又被追上,将后背也检查过。
  不是大概地扫那么几眼。而是点触着皮肤一寸一寸细细地察看。艾尔文斯有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秒便听见他说:“这是魔法留下来的。”
  与乌斯卡人的战争机器所造成的创伤不同。作为曾执掌战争的神明关于这一点他绝对不会认错。他扣着他的手腕。对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艾尔文斯片刻哑然,最终只能承认道:“中间我们打了一场内战。”
  “因为我,对吗?”
  “是因为他们背叛了联盟……”
  “——我知道是因为我!!”
  艾尔文斯知道他不可能瞒得过他的导师——对于那场内战,他所扮演的究竟是怎样的角色。“各方面条件皆已满足,那便无须再忍下去。直到彼时方才为所做所为付出代价,他们已经够赚了。”
  “你看看你!”阿修琉斯带着哭腔喊道,“差一点儿就被他们给害死了。”
  “他们杀不了我的,先生。”
  但是阿修琉斯才不相信。精灵的境界也不过就是传奇,在魔力复苏之后,传奇乃至传奇之上的高手那可是太多太多了。他甚至觉得那些伤现在还会疼。艾尔文斯看到他的唇瓣一闪变成了妖孽的魅紫色。
  如过电般的战栗。一侧的肩胛被他蜻蜓点水般轻轻吻过。那是一道被魔咒击中所留下的、宛如闪电般的伤疤,他循着它的走向吻下去,艾尔文斯感知到微凉的润湿。他知道那是他的眼泪。“先生……”他喊道,但魅魔用食指把他的双唇给封住了。
  甜蜜之吻,魅魔晋阶八等觉醒的天赋,能够使目标不再感知到伤痛——它并不是这么用的。可是他就要一点一点的,把他的每一道伤疤都给吻过。
  “回头我去找埃塞萝娜,或者卡内基,来把这些疤痕给消掉。先生您就不要哭了。”
  他后悔之前没有去找他们。他的导师在深渊,他此行便是为了与他见面——为了避免被他看到了难过,他理应提前把这些伤疤给去掉的,不是么?
  “……现在大家都太忙了。”
  “埃塞萝娜?”
  “繁花之国的公主,一位非常强大的德鲁伊。她现在正在哈伦卓耿那边和默林海曼一起做研究……”
  他尝试来说一些其它的事情来转移导师的注意。但是后者根本就没有在听。他又亲到他前面去了。
  “……先生。”
  这次的润湿是销魂的温热,明艳的舌尖把狰狞的剑伤轻轻地扫过。仿佛这样那可怕的疤痕就会消去。艾尔文斯扶住他的犄角让他把头向上抬起。
  然后倾身覆住了他的唇。银发的魅魔有些无措地承纳了他的吻,自然而然地,他被带进了他的怀里,“先生,”他轻悄地说,“……您的铠甲硌疼我了。”
  他可最怕他疼了。也是,都已经到了床上,他为什么还要穿那身厚重的战甲呢?宛如丝绸与流水,漆黑的铠甲流动化作精美的链饰,作为内衬的魔雾也同时幻散,恢复成过去他常穿的装束——那身亮黑的皮革。
  精灵沉碧的双眸有一刹的震动,而后变得幽深。修长手指轻轻抚过魅魔欲飞的蝴蝶骨,其回馈的触感是如玉般的温润。漆黑的翼膜在室灯的照耀下流转着幽紫的光,笼在他的身上光滑而又柔韧。那劲瘦的腰还是那么好掐……他想道,扶他坐到自己身上,找到那根纤细的尾巴,顺着向下捋到末端的桃心。
  那颗桃心。他只是刚刚碰到它,魅魔的背脊便猛地向上反弓了起来,“——艾文!”
  他还在哭。精灵拭去了他的泪水的指尖轻轻地点在他的唇,“您只顾着心疼我了,却完全不顾惜为了魔力的复苏您先后两次死去。……噢,我想,应该远远不止两次,您可是清空了境界,然后堕入了深渊。我甚至不敢想象,您是如何一路走到了今天。”
  魅魔扯着尾巴要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心心。他顺从地松开交给他,“而同一时间的我呢?在您所留下的最好的修炼地直接突破到传奇,昭告天下的伴侣身份,还有那丰厚的政治遗产,无时无刻不在为我提供着助力。几道伤疤相比之下又能算得了什么,哪里值得您在意。”
  他凑近他的耳边,声线转换成柔和的气声,“您说是不是啊,先生?”
  阿修琉斯混乱地摇了摇头,并不将他所说的话以为然。但是,既说到他在深渊的这些年是如何度过,有一件事那便不能不提……他看着精灵的眼睛,泫然很是委屈。
  “我想吃饭。”
  精灵的唇角扬起来。
  他当然是喂给他吃。
  ……
  心灵法师悄悄地向刀盾战士身后移动了一下脚步。原因无他,某个黑暗精灵总管脸上的表情实在是让人心惊胆战。
  “最后的最后——他亲了他,你应该看到了吧?”他问道,按理说事情到这里应该已无悬念,可索瓦尔那毫未消减的杀意却让他不确定起来。
  乔恩向后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他还叫了他的名字!”安塞尔在闭嘴前最后喊。
  群聚的邪魔杀气腾腾。他们被围在森冷的大殿。刚刚双方动手的时候,索瓦尔召来了王城的精锐,仅仅从它们的队伍配置,便足以看出他的目的是将他们永远留下来。
  ……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他连魔王的态度也不在意吗?没有人敢去打这个赌。以深渊混乱邪恶的作风,他们会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安塞尔拼命尝试与艾尔文斯与取得联系。但刚刚为了与爱人重新建立起契约,精灵术士向魔法阵倾注了全部的意志力,与他们的心灵链接不觉间已经断开。
  杜涅芙向前走了一步。试图与她的黑暗同胞进行谈判。但索瓦尔目光直直盯着魔王刚刚消失的地方,神情阴晴不定,她深切怀疑她所说的话他实则一句也没听见。
  群魔都在等待他的号令。而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无边的黑暗愈发浓重,仿佛呼吸都被压抑在胸腔,直到一道冰锋将空间给击碎。
  铁蹄踏碎虚空,梦魇战马周身环绕着地狱的火焰,银纹装饰的披风猎猎作响,染血的战袍敛尽了硝烟。
  地表的使团难以置信地向上抬起头来,死亡骑士湛蓝的双眸亦映入惊愕,他扬起长枪,澎湃的威压刹那荡开。
  “——我看谁敢动我的朋友。”
  ……
  阿修琉斯一点点地吃这一餐。
  ……或许是由于太久没有使用,不过更多应该是完全重塑的原因,这具身躯变得格外青涩,对于精灵的触碰,他渴切但又怯惧,艾尔文斯感知到导师筋骨线条的紧绷。
  他轻柔地抚慰,让他慢慢地适应那过于剧烈的能量反应,耐心而又细致地将他的紧张给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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