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边曲宝正在给刚上船的佃农们安排住处。
“哎!你怎么背这么大个铺盖卷儿啊!我看你这块头也不至于这么怕冷吧?”
只见曲宝指着的人是个高大壮实的黑皮汉子,在一众因挨饿而削瘦骨嶙的农民中显得鹤立鸡群。
他一手拎着一个比别人大一倍的铺盖卷,一手拎着个大号木桶,里面装着些碗筷等日用品,背上还背着把简陋弓箭。
眼见曲宝要过来翻看他的行李,黑皮汉子显得有些紧张,倒是他身旁一个相熟的汉子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替他解围。
“小管家,小管家,真是对不住,林茂家房子前几天被雪压垮了,这些就是他全身家当,没地方放,就拎着一块儿上船了,您放心,我和他睡一个铺,东西都堆角落里,占不了多少地方!”
那汉子点头哈腰的冲曲宝赔着笑脸,一手扯了叫林茂的黑皮汉子一下,林茂也赶紧跟着弯腰,重重的点点头。
曲宝闻言也没再与人为难,“行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船上人多眼杂,自己的东西自己收捡好,丢了坏了的,可别找主家给你赔,没这个说法。”
“晓得的,晓得的,绝不给主家添麻烦!”汉子连连点头,目送这高冷的小管家走开。
曲宝狐假虎威的走到船舱外面,才偷偷抿着嘴偷笑,小管家这称呼听起来真威风,嘻嘻嘻!
曲花间和曲福互相嘱咐一番后,曲福便下了船,随着水手兄弟里老大的一声呼喝,众人各就各位,两人一桨开始划船。
船桨拨开夹杂着碎冰块的江水,缓缓向东驶离了码头。
将将开始化冻的江面上吹起凛冽的寒风,夹杂着浓浓的寒气,激得曲花间打了个小小的激灵。
曲宝见状连忙取出一件雪白的兔毛大氅,往曲花间肩上披,“少爷,江上风凉,要不上屋里待着吧。”
曲花间拢了拢大氅,把逐渐失去温度的杯子放下,起身在甲板上转了转,“船舱里太闷了,我在外面看会儿风景再进去。”
曲花间不愿进屋,曲宝也就守在自家少爷身边,好在他穿得厚实,身上又有厚厚的脂肪护体,倒也不怎么冷。
大船晃晃悠悠往东行了三日,终于到了青州地界,再往前行半日,便能到清江与东江的交界处,再顺流往南行驶不到十天,就能到地处徐州以南的广陵。
若在广陵还买不到粮食,便只能再往南走几天去扬州,扬州已属江南,那里是有名的鱼米之乡,哪怕价格高点,但怎么也能买到粮食的。
这三日以来,水面异常平静,可能是天气还太冷的缘故,江面上一艘船都没遇到过,船上的水手本来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
想必天气太冷,平日里在江面上横行霸道的水匪也都窝冬去了。
船上渐渐传来水手们略显轻松的谈笑声。
曲花间有些晕船,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腹中也有些翻腾,虽然没吐,却没什么食欲。
除了刚上船那会儿在甲板上转悠了几圈儿,后面两天他几乎都躺在船舱里睡觉。
这个把曲宝急坏了,见水手们还悠闲的聊天,不由恼怒的呵斥了一声:“都小声着些!没见少爷在睡觉吗?谁要是吵醒了少爷,今儿晚饭别吃了!”
刚才声音最高的几个汉子闻言赶紧噤声,虽说小管家没有动辄打骂底下人,只是轻飘飘的扣一顿饭,但在顿顿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少吃一顿饭对这些汉子来说也是极为严重的了。
变故就在此时陡然生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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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水匪
只见大船将将转过一个河湾,原本被江边山石遮挡住的江边露出来。
远处的江面上赫然是一艘破旧的渔船。
有眼神好的水手定睛一看,忽然惊惧的大叫一声跌坐在地,手指着渔船,大叫道:“是……是水匪!”
船上的汉子们除了几个曲家护院,皆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虽说手上有把子力气,但让他们干活还行,与水匪搏命却是差了点胆子。
此时曲花间也听到了那汉子的喊声,一骨碌便翻身从床上下来,他摸出藏在枕头下面的匕首踹进怀中,迅速跑出船舱,迎面撞上匆匆来寻他的曲宝。
“少爷,不好了,咱们遇上水匪啦!”
曲宝虽说比曲花间大一岁,但从小长在曲家,没出过远门,也从没遇上过危险,此时心里惊惧不已,但又有要保护少爷的信念撑着,面上还算镇定。
曲花间拍拍他的肩膀越过他走向船头,船上的水手全都聚集在了这里,这些庄稼汉子已经从角落中翻出之前藏好的武器,一人一把紧紧捏在手里,紧张的面向缓缓向他们驶来的渔船。
见曲花间走来,汉子们纷纷转头看着他。
曲花间大致扫了一眼,这些人大都面色凝重,有几个胆子小的,双腿已经在打颤。
只有那个背着弓箭不离身的黑皮汉子林茂,脸色凝重,看起来还算平静。
“别怕!怕也没用!”曲花间沉声道:“大不了跟他们拼命,想想你们的一家老小,咱们要是折在这里,他们就只能活活饿死在家里。”
“我跟你们保证,若真起了冲突,受了伤我曲花间出钱给你们医治,残了的我曲家养你们后半生,若运气不好丢了命,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们的妻儿老小我负责照顾,绝不让他们挨饿受冻!”
或许是曲花间的话说进了众人心里,这些汉子们渐渐平静下来,视死如归的举起手中的刀剑对准了对面的渔船。
曲花间见状暗暗呼出一口气,继续发号施令,“现在还不是拼命的时候,把你们的刀别在裤腰带上,各回各位,划船,咱们绕过他们跑路!林茂!”
听到自己的名字,林茂下意识大声答了声“我在!”
“你箭术如何?”曲花间打量了一眼他背上那把破弓箭,挥手让曲宝去将他原本放在船上以防万一的弓箭取来,曲宝得了令,噔噔噔的跑进了船舱。
“回东家的话,小的农闲时靠射箭打猎为生,箭术……还行。”林茂其实对自己的箭术很有几分自信,但在东家面前,他没敢夸大。
曲花间闻言点点头,指了指渔船的位置,“待会儿我们划船绕过水匪,他们如果穷追不舍,你就用箭射穿他们桅杆上的旗帜,能做到吗?”
林茂转头眯着眼目测了一下,郑重的点头,“小的能做到!”
“好,你待会儿去船尾守着。”
“少爷,弓箭拿来了!”曲宝一手扛着一张大弓,一手抱着一个装满精铁箭头的箭筒,他将弓箭递给林茂,面露心痛。
这可是从前老太爷的珍藏,据说价值千两呢!若不是危机当头,少爷肯定不舍得拿出来给人用的。
“这是张三石弓,普通人拉都拉不开,你试试能不能用得上。”
林茂接过弓,这可比他背上的自制弓箭沉多了,他端起弓,捏紧弓弦用力,试了试手,才冲曲花间点点头。
不知是水匪人少,还是船太破,说了半天话,渔船离曲家大船也还有一些距离,而水手们驶出吃奶的劲划船,竟真的在被拦截之前让大船驶出了大河湾,将渔船甩在了身后。
林茂拿着弓箭走向船尾,心中没有惊惧,甚至隐隐兴奋。
东家如此信任他,还将珍贵的大弓借出,他定不能辜负东家的信任。
莫说射穿对面的旗帜,就是对面船篷上悬挂的小灯笼,他也能给射下来!
清江上水流并不湍急,但两艘船你追我赶,分毫不让,竟有种激流勇进的感觉。
曲花间并没有站在船尾观察情况,主要是曲宝寻死觅活的抱着他手臂,不让他过去,“少爷,您别过去,万一那水匪手里也有弓箭呢?刀剑无眼,要是伤了您,我怎么对得起老爷老太爷啊,还有我爹,他一定会抽死我的呜呜呜……”
“闭上你的乌鸦嘴!”曲花间满头黑线,狠狠给他一个暴栗。
最后他也没拗过曲宝,当然其实他心里也还是有些害怕,只是没敢表现出来,正好曲宝坚持,他才不用硬着头皮上。
曲花间在法治社会生活了二十多年,连小偷都没碰到过,陡然遇上水匪抢劫,其实心里紧张得不行,但作为船上的主心骨,若连他都畏畏缩缩,其他人更无士气可言了。
他在船头来回踱步,曲宝则来来回回去船尾悄悄看一眼,又回来给曲花间汇报情况。
如曲花间所料,渔船在后面穷追不舍,且两船间距在缓慢的变小。
曲家的船既新又大,船上装饰虽然很朴实,但仆役成群,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船,水匪肯定舍不得这块肥肉从嘴边溜走。
曲花间手心捏了把汗,大手一挥让曲宝吩咐林茂按计划行事。
只盼水匪能吃下他这出空城计,相信他这船上都是些硬茬子,不再追上来。
林茂眼力好,已经看清渔船上水匪只有不到二十人。
虽然人数上碾压对方,但自家这些都是些庄稼汉子,没见过血,和那些亡命之徒对上,天然的就处于劣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