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曲花间:……
赶路的日子总是枯燥无味的,好在有恋人相伴,一路上凛冽的寒风似乎都柔和许多, 只是如果恋人不那么幼稚就更好了。
幽州。
几人刚到家,一进院子便见穆老身着单衣在练刀,看到儿子和未来儿婿两人,眼前一亮,将手中大刀递给伯雷,大踏步走过来。
“回来啦!回来就好。”
几人还没来得及寒暄两句,便被突然从曲花间身后扑过来的狼崽子打断了,许久未见,小哈竟没将穆老忘了,一改往日高冷,围着他的小腿转圈磨蹭,垂在身后的蓬松尾巴也忍不住摇来摇去。
穆老向来稀罕这条通人性的狼崽子,也忘了同两人说话,躬身捏住小哈两只前爪,同它玩闹起来。
“天凉,伯伯先穿上衣服吧。”曲花间说完又让伯雷取来老爷子的外衫,让他赶紧披上。
终于到家,两人难得松弛下来,同穆老说了会儿话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小林和岑喜已然烧好了热水,曲花间迫不及待地洗了个热水澡。
乌黑油亮的长发被洗净,用吸水好的布巾包裹起来,穆酒草草就着曲花间用过的水洗完澡,便凑过去替他擦头发。
屋子里燃着地龙,穆酒又让岑喜燃了炭盆送来,细细将那一头乌过腰长发烘干,便见曲花间被暖烘烘的炭盆熏得脸颊透粉,昏昏欲睡。
顾不得将自己的头发烘干,他伸手将靠坐在小榻上的青年打横抱起,放到床上,低头在那光洁的额头啄了一口。
不忍打断曲花间的睡意,穆酒轻手轻脚将被子盖好后,便走出里间继续擦拭自己的头发了。
翌日,修整完毕的曲花间被穆老带着去斜对面串门,刚好严子渊休沐在家,便被穆老拉着说是要手谈几局。
曲花间本以为他们是要下围棋,这个他不甚精通,便坐在一边旁观,谁知两人竟下起了五子棋。
穆老从曲花间这里学会下五子棋后,便上了瘾,每日的爱好除了练刀喝酒,又多了个找人下棋。
偏偏他又菜又爱玩,是个臭棋篓子,不仅总是输给严子渊,还爱耍赖,半点没有年长者风范。
严子渊苦穆镇北久矣,在第三次被悔棋后不顾斯文地搅乱了棋局,让曲花间来同他下。
曲花间下棋就正常许多,两人输赢有往来,看得穆老在一旁指指点点,“诶!下这儿下这儿!”
“看吧,下这儿就赢了!”
“哦豁!”
“闭嘴!观棋不语你不懂吗!”严子渊忍无可忍,呵斥出声。
穆老也不服输,严子渊也顾不上下棋了,你一言我一语斗起嘴来,远香近臭,这对昔年好友门对门住了一年,已不复当年客气,整日吵得鸡飞狗跳,严府的下人都习惯了。
曲花间夹在两人中间,有些不知所措,好在他们并没有吵多久,又开始哥俩好了,穆老还提醒严子渊,“你不是有话对小曲说吗?”
“啊对,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严子渊正襟危坐起来,转头看向曲花间,将所说之事款款道来。
原来经过两年的收留,渔湖田庄已经容纳了数十万流民,这样大规模的人口聚集地,已经赶得上一个人口密集的大县了,自然而然就产生了许多大小事务和纷争。
护卫队除了巡逻和训练外,还要兼职处理佃户们之间的纠纷,原先田庄只有十多万人时,杜山君和几个护卫队长还能勉强应付得过来,如今人越来越多,他们也有些分身乏术了,急需一个像县衙这样的机构处理这些事情。
之前曲花间这个话事人不在幽州,遇到一些无法处理的事情,杜山君就会将涉事人送到幽州来,请衙门评断,这一年来幽州府衙的工作量比往常大了一倍不止。
本来府衙就没多少人,这一下子弄得衙门上下叫苦不迭,严子渊便提议在渔湖田庄设立一个衙门,可渔湖田庄算是曲花间的私产,他不在,没人能做主这样的事。
就这样煎熬了整整一年,严子渊总算把他盼回来了,特意调了休沐在家,同他说起这个事。
“你放心,我并非是要干涉渔湖田庄的内务,而是打算设立一个镇,由你为镇长,政务也由你独自处理。”怕曲花间误会,严子渊赶紧多加了一句,还同他解释一番设镇的缘由。
虽说数十万人的聚集地,至少也是个郡县级别了,但曲花间没有功名在身,若是将渔湖田庄设为郡县,不仅要通过朝廷审核,县令人选也得经过朝廷选择才行,还是不如村镇方便。
知府有直接设立村镇的权利,且镇长乃是不入品阶的小官,不需要考取功名,多是由当地乡绅兼任,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十分方便的。
曲花间听完严子渊的话,没多犹豫便点头同意,甚至还表示要出五千两纳资,作为捐官的费用。
捐官之策古来有之,许多财政困难的地方,都会以这种方式让平民百姓或是功名不足以达到授官水平的士人捐纳钱物,以获得爵位官身。
但也有一定限制,像曲花间这样连童生都没考过的人,最多也就只能捐个镇长或是衙门书吏,再高的带品阶的官位,除非是暗箱操作弄个假功名,否则是不合规矩的。
对于曲花间要出纳资这件事,严子渊并没有客气,一来这本就是正常流程,二来府衙确实资金紧张,去年幽州各地除了府城和连城勉强好一些,其他几个县的各项税务都没收齐,整体差了一大截,有了这五千两,今年的压力便会小很多。
这事原本就有所打算,严子渊当即便将早就准备好的官印和袍服拿给曲花间。
镇长只是个不入品阶的小官,这些东西都十分简陋,官印不过是个十分普通的黄蜡石印章,袍服的衣料还赶不上曲花间身上的常服。
“这官印还没刻字,你自己想想要给新镇子取个什么名字,到时候刻好了报上来再做登记。”
曲花间接过放着这两样东西的托盘,郑重同严子渊道了谢,“多谢世叔,我待会儿便让人把纳资送来。”
“直接送去府衙吧,人多嘴杂的,免得说我中饱私囊。”严子渊捻着颌下美须,笑咪咪地道。
“是我考虑不周了,就依世叔所言。”
又在严府待了会儿后,穆老说要继续与好友手谈,让曲花间自己先回家,并且表示不必给他留饭。
曲花间走出严府,没走两步,便看见穆酒迎面而来,两人去拜访严子渊并没有带他,他便一直守在自家门口等着,一见到曲花间出来便迎上来。
穆酒十分自然地接过曲花间手中的托盘,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曲花间将严子渊的话同他一说,穆酒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而是问他何时同自己回边城。
“我还得去渔湖田庄待一段时间,你一个人回边城吧,索性如今边境安稳,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听到两人又要分开,穆酒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又开始浮现出委屈,好在被及时遏制,才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始撒娇。
只是到了夜里,他身体力行地让曲花间感受了一番他心中强烈的不舍。
翌日是二月二,龙抬头。
一大早,穆老同儿子比划完后,又换林茂同穆酒对练,他与曲花间坐在角落的石桌边喝早茶。
伯雷取来刮刀和剪子,又搬来圆凳坐在穆老身边替他刮胡子修剪发梢。
“二月二,剃龙头,今年顺顺利利,五谷丰登。”伯雷一边手上不停地动作着,嘴里喋喋不休说着些吉词。
替穆老修整完毕后,他还想给曲花间也剪一剪发梢,但被穆酒截了胡,“我来。”
穆酒接过剪刀,擦拭干净,这才小心翼翼捏起一缕乌发,像是怕它疼一般,只浅浅剪掉一点点发尖。
曲花间的发质很好,没有枯黄也没有开叉,穆酒根本不舍得多剪,只意思下剪了一点点图个好意头。
穆老看着儿子那不值钱的样子直摇头,起身大步走开了,很快又拎着一个大包袱回来。
包袱皮打开,里面是一件绯色大氅,穆老将大氅拿起来抖落开,“看,好看吧,这颜色好看又耐脏,小曲你试试。”
绯色大氅用的上好绸缎缝制而成,内里是整张的银白裘皮拼接而成,边上还镶着一圈雪白兔绒,既保暖,又舒适美观。
正好穆酒已然停下剪头发的动作,曲花间抿着笑脸起身,将大氅披在身上,展示给众人看。
“还别说,之前我还说国公爷选这颜色有点太暗沉了,这样一看,正正好,衬得长安肤色都白了许多。”伯雷后仰着身子,打量着曲花间,脸上是慈爱的笑容。
穆老扬着下巴,抬手抚摸刚刚刮干净的下巴,一脸得意,“你个老货,说了你也不懂。”
“是是是,国公爷慧眼识珠!”伯雷哄着老爷子,又对曲花间道,“这大氅去年就做好了,长安你人不在幽州,如今天也暖了,留着下半年再穿也是使得的。”
曲花间点点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开心,“谢谢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