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苦味瞬间弥漫在口中,纪舒愿拧眉屏息,稍微嚼碎便将它艰难咽下。
  待草药起效还得过阵子,他瘫坐在地上,将余下的马蓝根茎拔掉揣进怀里,如若往后再有诸如此类的事发生,他便不用再硬扛着。
  腹部传来咕噜声,纪舒愿轻叹一声,这草药不能填饱肚子,还是得尽快拔完草回去,就算是残羹冷炙也算是吃食。
  来除草的并不止纪舒愿,不多时,便有两名哥儿站在麦田前方往他身上望,他抬眸时,那两人又收回视线,唇角微扬似是在嘲笑他。
  其中一人是隔壁王家的哥儿,与纪忠清交好,而另一人倒不太清楚,想来是无关紧要的人,可他们的眸光实在令人有些在意。
  纪舒愿恶狠狠瞪他们一眼,倏然出声:“看什么看!”
  那两人顿时怔住,仿佛见了鬼一般,往常纪舒愿犹如闷葫芦,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今日如此反常,竟朝他们吼叫。
  王哥儿率先反应过来,他叉起腰,朝纪舒愿回道:“不过是个养偷生的哥儿罢了,竟还敢出来抛头露面,真是丢人现眼,要我说这样的人就该变卖到瓦肆去……”
  旁侧那人是个没主意的,待到王哥儿叫骂过后,附和两声:“就是就是。”
  “诶?”这低级嘲讽杀伤力一般,纪舒愿揉了揉耳朵,煞有其事说着,“你们听到了吗?”
  他突然询问起两人,王哥儿除了迷茫外,更觉出他的不对劲来,他仍旧趾高气扬:“听到什么?”
  “哪家的疯狗在吼叫啊。”纪舒愿说着摇摇头,望向他身侧那人,好心地叮嘱他一番,“你可得当心着点,离这么近可别被咬到染上疯狗病,这病症可不好治,搞不好会死人的。”
  他这是在拐着弯骂自己疯狗,王哥儿转头看向侧边,只见原本与他紧贴的人在听到纪舒愿的话后,还真往后退了一步。
  他冷哼一声,一把抓过那人的肩膀:“为何后退?你连他的疯话都听不出来?”
  眼看这人大惊失色,王哥儿松开他的胳膊,冷眼瞥向纪舒愿:“几日不见,竟伶牙俐齿如此之多。”
  “基操勿六。”过了把嘴瘾,纪舒愿便不想再多说。向丽敏说过,午时若是没把草拔完,吃食可就泡汤了,他拍了拍衣袖沾上的尘土,转过身专心拔草。
  纪舒愿转过身后,王哥儿愤愤不平地又骂几声,这次却并未得到回应,他顿时觉着无趣,朝他的背影唾了一口转身朝后方田地走去。
  纪舒愿掀起眼皮探一眼,原来也是来拔草赚铜板的,他又高贵到哪儿去了,他轻嗐一声,看来这原主曾经性子挺软,连这种攻击力的人都能跟他叫板。
  手边没有计时仪器,纪舒愿只能抬起头看天,待日头正好停在头顶,话语声从田那头传来,纪舒愿把最后一片杂草拔掉,抬眼看到向丽敏挎着一女子的手臂,面色满是笑意。
  女子便是这田地的主人,陈家的陈二姐。
  纪舒愿把杂草丢弃在地上,听着两人讲话。
  “二嫂,您看他这多麻利,不到两日便将杂草除尽,这不比那些偷懒三日才交工的哥儿好用的多。”向丽敏突如其来地夸赞,纪舒愿听得浑身难受。
  “确实不错。”陈二姐扫过一眼田地,确实除去了杂草,而且他还将杂草堆至一旁,看上去挺有条理。
  她稍微露出些满意的神色便被向丽敏抓住端倪:“既然如此,二嫂您是不是能多给两文钱,您看这孩子脸色煞白,定是拔草太久被冻的。”
  做农活加上嚼过马蓝叶,纪舒愿刚才发过一层汗,此时已经稍微退了些热,不过还未完全退热,脸色苍白也正常。
  陈二姐上下打量一番纪舒愿,他衣衫破旧不堪、手腕还露出些茅草,看上去比乞儿还瘦弱。
  “罢了罢了,那就多给你两文。”陈二姐从钱袋里掏出两文递给向丽敏,随后继续查看其他几块田地的情况。
  纪舒愿眼睁睁看着向丽敏把铜板收进囊中,根本没想着分他的事,他猛地站起身:“这四文钱是我劳作得来的,理应给我两文。”
  纪舒愿可不想叫她娘亲,而她自然也是不想听他叫的,闻言向丽敏一脸诧异:“你敢跟我要铜板?你哪儿来的理?你这么多年吃了家里多少吃食,要是算起来你这辈子都还不起。”
  这话纪舒愿倒没法反驳,虽说经常饥一顿饱一顿,但他确实没被饿死,可从原主记事以来,向丽敏用他赚取的银子也不算少。
  眼看他被自己震慑住,向丽敏哼笑一下,随即切换成贴心的长辈:“罢了,知晓你还是幼儿心性,那就给你些。”
  她抠搜地掏出一枚铜板,走到纪舒愿面前塞进他手里:“你爹他们已经打猎归来,管好嘴别乱说话。”
  原主幼儿时便告过状,不过那天被纪茂洋关在茅草屋里饿了一整天,连水都没给。
  纪舒愿才不会做如此自取其辱之事,他攥着那枚硬币,跟随向丽敏的步子往村里走,路途中,他望向那片高山,不远处是打猎而归的几名隔壁村猎户。
  其中一人身高在一众猎户脱颖而出,身形看上去也很是可靠,即便看不到脸,纪舒愿也没太在意,他的心思都被猎户手里抓着的兔子所吸引。
  雪白毛色的兔子正挣扎着,兔兔这么可爱,若是做成麻辣兔头肯定很香。
  第2章 求亲
  纪舒愿本就饥肠辘辘,越想越饿,他忍不住涎水横流,肚子也很合时宜地叫出声来。
  前方的向丽敏离他不近,没听着这声响,反倒是被路边端着瓷碗吃面条的王婆听到,她瞥纪舒愿一眼,“诶”一声:“这刚到饭点便如此饿了,纪大嫂这是没给你吃食啊?”
  纪舒愿扫她一眼,不愧是王哥儿的娘,话里带着刺。
  向丽敏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不过她没与王婆争辩,而是将怒气转移到纪舒愿身上,她往后走两步,一把攥着纪舒愿的胳膊将他往院里拉,嘴里说着:“都晌午了还在外面磨叽,果真是皮痒了。”
  院子里的纪茂洋看着纪舒愿被向丽敏拉回来,不由得拧起眉:“这是在吵什么?不怕被人笑话!”
  “你还怕被人笑话?”向丽敏冷哼一声,关上院子门,“你当初与那女子厮混时怎么没想到会被人耻笑!”
  被向丽敏质问着,纪茂洋顿时没了气焰,他冷眼望向纪舒愿,越看他越气,若不是因为生他,宋舒怎会出血而亡。
  “你又去外面做什么了?”
  原主还真是人人喊打,谁都不待见。
  “没、我只是出去拔草赚铜板……”
  纪舒愿垂眸低声呢喃,右手手指悄然将手臂上编织茅草的系带拉开,茅草一下子掉到地上,纪茂洋注意力立即被掉落的茅草吸引。
  这时他才看到纪舒愿裸露的手臂,以及短一截的衣袖,他别开脸,难得没罚他。
  “就是啊舒愿,你既知晓出门会让父亲蒙羞,便不要再出门了。”纪忠清坐在石墩子上撺掇着,时不时瞥一眼纪茂洋的表情。
  纪舒愿轻叹一口气,往常如若纪忠清出声,纪茂洋定然又会对他斥责一番,不过当他正等待纪茂洋的斥责时,却听到他今日的反常。
  “你也少说些。”
  纪舒愿抬眸望去,只见纪茂洋正拧眉斜视纪忠清,纪忠清则面露诧异,半晌后他倏地发觉,眼眸立即泛红:“爹,您竟为了他说我?娘,您看爹。”
  听到纪忠清的话,向丽敏更气不打一处来,她继续与纪茂洋争论着,一时之间,院子里满是嘈杂声,听得纪舒愿有些头晕。
  他还未完全退热,身子虚得厉害。
  当他想要转身离去时,院子门被推开,纪忠明手中拿着一个空袋子走进来,纪茂洋和向丽敏二人也因这动静而停下了吵骂声。
  向丽敏走到纪忠明身侧,面上带着笑:“怎么样?卖了多少银子?”
  山上打猎来的活物一般都不会留给自家吃,如此奢靡的吃食定然只能卖给镇上的大家,纪忠明步伐矫健,再加上是纪家唯一一位男子,于是去镇上售卖的活计便交由他去。
  “两只活兔卖了一贯钱,另一只腿上有些伤,便只给了250文。”纪忠明将钱袋从怀里掏出来,向丽敏立即从他手中接过,嘴里嘟囔着,“此人竟如此黑,不过是伤了条腿都要克扣一半。”
  方才的吵闹算是告一段落,纪舒愿松了口气,想着应当要去煮饭了,却看到纪忠明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张。
  纪忠清看到他的动作,三两步走到纪忠明身侧,探头凑过来:“忠明,这上面写着什么?”
  纪忠清未上过书堂,但上面的画像他倒是看得清,此人眼角稍垂唇角微微扬起,面目周正,看上去很好相于的模样。
  “此人是谁?”
  “此人名为项祝,是隔壁石头村的猎户,不知为何,今日路过石头村时竟有人发这些纸张,说要重金求娶哥儿为夫郎。”纪忠明有众多疑惑,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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