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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晏怀微是他花了大价钱娶进门的,那不就是他的物什吗?
  不过就是一件物什而已,居然敢瞧不起主人,这像话吗?!
  比起让什么官府衙门、大宋律法来发落晏怀微,他更愿意亲自动手。
  他十分享受征服女人的快/感。
  反正休书已经没了,晏裕那老东西爱惜面子,绝不会把女儿被休之事说出去,如此一来,那女人就依然是他的所有物,之后无论是驯服还是治服,他什么事做不得?!
  没错,眼下正是杀去泸川郡王府收拾那女人的好时候!
  *
  今日的好时候出现在正午时分。晴色入山青,穹窿上空金乌高悬,宛如一只巨大的冷眼,俯瞰着冰冷又虚伪的尘世。
  齐耀祖再次来到位于清风坊的泸川郡王府邸,这一次是府内的郑老都管招呼的他。
  郑老都管操持王府诸事的年头已然不短,早在普安郡王那会儿他就已经入府,眼下又为泸川郡王张罗,夸一句忠心耿耿实在不为过。
  齐耀祖一见郑老都管,立刻堆起满脸笑意,好一副大商贾和气生财模样。
  听闻对方想见府里那位女先生,老都管不禁疑惑:“不知齐员外见梨枝娘子有何要事?”
  齐耀祖示意了一下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恭敬道:“老都管多担待,是这位想见梨枝娘子,小吏只是仗义相助罢了。”
  话毕,他又装模作样问道:“不知泸川郡王伤势可好些?”
  郑老都管摇手一声长叹,那意思是“尚不大好”。
  齐耀祖乐得差点儿露馅,铆足力气才控制住面上狂喜,连声说着“吉人自有天相”。
  郑老都管没再多问什么,这便将齐耀祖与其身后那人一并引入王府。
  几人穿过廊道,至府内待客小堂。老都管请那二人稍待,他则打发了个粗使婆子去景明院请女先生。
  景明院的寝卧内,赵清存趴卧于榻,刚服了药,晏怀微正伺候着他漱口。
  漱完了口,将水盂交给小福拿去清洗,晏怀微搬个绣墩坐于榻边,摸出帕子仔细地为赵清存将唇边水渍拭去。
  “我好多了,这些药从明日起不用再喝。”赵清存轻轻握住晏怀微的手。
  晏怀微急道:“那可不行,还要再喝两日。”
  赵清存被她逗笑,曲起食指在她鼻尖一刮:“我懂医术还是你懂医术?”
  “我虽不懂医术,但我胜在听大夫的话,”晏怀微秀眉轻蹙,歪着头念叨,“吴神医临走的时候特意交待,他留给你的药方,必须吃够七日。眼下只吃了五日,我可全都记着,别想耍赖……”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先给我亲一口尝尝咸淡——赵清存趁着晏怀微说话的功夫,手肘一撑,凑过去在她颊上啃了一口,只觉面前这女子可爱得如天仙一般。
  他想听她碎碎念叨,念他一辈子,一辈子都不会烦。
  房内温暖如春,门一关,就仿佛把整个凡尘俗世皆拒之门外。
  两个人好似一对幼稚鬼,头抵着头又闹了片刻,赵清存渐觉困倦。他喝的药里面有止疼安神成分,此刻药力发作,已然上下眼皮打架。
  晏怀微伺候着赵清存趴好,怕他不舒服,又给他身侧垫了一床寝被,这样他就可以侧身,不至于一直趴着太难受。
  做完这些,晏怀微将床幔放下,又将床前新摆上的设色花鸟画屏移过来,为赵清存遮住光,而后便蹑手蹑脚开门出去了。
  刚走出房门就见珠儿步履匆匆向这边行来,口中说着外面有人要见梨娘子。
  “谁要见我?”
  “那婆子也说不清,只说看打扮像是个富贵人,难不成是娘子在海宁的亲戚?”
  晏怀微听闻此言顿觉思绪厖错,梨枝这身份是伪造的,眼下秦炀也已流徙,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海宁的亲戚来找她。
  “有劳珠儿养娘,我去看看。”
  话毕,晏怀微唤来小吉,主仆二人这便向着待客小堂行去。
  七绕八拐,穿户过牖。
  刚转过垂花门,就见前方待客堂外站着一人。那人颇为惬意地把臂而立,仿佛这里不是郡王府邸,而是他自己家。
  晏怀微脚步一顿,简直想立刻马上转身就跑——该来的终究是躲不过。
  齐耀祖听到身后脚步声,回过头来。
  出乎意料地,他竟然一改往日卑劣,向着晏怀微温声唱了个喏:“娘子,多日不见,真是想煞小吏也。”
  “齐员外找错人了。小吉,送客。”
  “娘子息怒,娘子息怒,”齐耀祖笑容满面,再次向晏怀微施礼,“娘子气性大,莫要气坏身子。”
  见他如此,晏怀微忽觉胃部紧缩,太阳穴也跟着突突地跳——这男人今日的言行十分诡谲,既没发火也没骂人,举止甚至颇有风度。
  但他越是如此,晏怀微越明白,内中必不寻常。
  她看出来了,齐耀祖在演戏,只不知究竟是演给谁看?
  “昔年我在瓦子里做书会先生时,与你虽略有交情,如今却早已陌路。齐员外还请回吧。”晏怀微故意端起王府娘子的架子,抬手指着府门方向。
  “为夫今日来此,专为接娘子回家去。”
  “胡说!谁与你是夫妻!齐员外好大胆子,敢到泸川郡王这儿来闹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听她搬出赵清存,齐耀祖面上笑容散去,呲牙咧嘴问道:“泸川郡王?赵珝?他人呢?你有本事叫他出来。”
  “殿下正在午憩,不见闲人。”
  却听齐耀祖嗤嗤地笑了起来:“泸川郡王被官家打得皮开肉绽之事,街面上都传遍了。我的好娘子日日躲在侯门大宅里,还不知外面是怎么说的吧?”
  他忽地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外面都说……”
  晏怀微愕然失色,脱口叫道:“小吉!”
  候在不远处的小吉听得娘子唤她,赶忙跑上前来:“娘子,何事?”
  “去把郑老都管请来,告诉他,此人出言不逊,无端糟践恩王名声,让老都管着人将他打出府去!”晏怀微冷下脸来,肃穆地说。
  小吉应了一声,刚要走,却被齐耀祖跨前一步拦住了。
  齐耀祖拦下小吉去路,面上浮起一抹诡笑:“晏樨,我当然不会平白来找你讨没趣。我知道,我的好娘子聪明又胆大,单凭我一人,自然是治不了你。”
  话至此处,他抬手指向身侧那间待客小堂:“我不能说服你,但有人可以。你去看看,谁在里面。”
  客堂的门开着,冬日正午的阳光太过明亮,衬得堂内昏暗幽昧。
  此刻,从晏怀微所站之处望过去,只能看见黑魆魆的一间屋子,并不能瞧清里面究竟发生何事,亦究竟有何人。
  但晏怀微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如擂鼓,一声声敲得她掌心冒汗。
  她抬腿向客堂走去,一步又一步,直到自己也浸在房内暗影之中,这才看到圈椅上坐着一人。
  在看清那人的刹那,晏怀微眼圈通红,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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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晏怀微与母亲张五娘已是许久不曾相见。
  赵清存不在临安的那段日子里, 晏怀微不是没想过溜回家偷看一眼。可每每想到过往发生的那些憾恨之事,便又让她打消了暴露身份的念头。
  她最近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是在井亭桥畔的那间糕果铺外。彼时张五娘看她哭得可怜, 塞了一块桂花糕给她, 她边哭边将手中捏碎的桂花糕全吃了下去。
  晏怀微对张五娘的感情是极其复杂的。
  母亲和女儿,在这晦暗不公的世间,其实都是在摸黑前行。
  母女同处一艘夜行船,可惜一人在船头,一人在船尾。
  万幸的是,她们能同舟共渡;不幸的是, 她们隔着夜雾, 完全看不清彼此。
  也许世间大多数母女俱是如此——同在夜行船,却各在首尾一端。
  这只小船被浓稠夜色裹覆着, 世俗的惊涛骇浪不歇气地打来。小船颠沛摇荡, 使得她们都无法离开自己的位置, 也无法走向对方。
  其实她们都爱着对方,不愿对方难过,可她们之间却又隔着无法消弭的分歧。
  譬如, 晏怀微不想被“能生会养”这样的词捆住,张五娘不敢将“夫唱妇随”这样的词解开——她以为的好和她想要的好, 完全不是一回事。
  然而现在, 当鬓发斑白的母亲再一次站在晏怀微面前的时候, 做女儿的几乎使出浑身解数才控制住自己, 不要嚎啕大哭。
  随着晏怀微的走近, 原本呆坐圈椅上的张五娘,从开始的迷茫恍惚,逐渐变得清明, 一双疲惫的眼睛也越睁越大。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分外眼熟的女子,哆哆嗦嗦地问:“你是……你是……谁家姑娘?”
  齐耀祖背着手,得意洋洋迈入堂内:“老泰水怎得连她都不认识了?她是您的亲女儿啊!小婿说了要给老泰水一个惊喜,小婿没诓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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