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陛下以为天底下的男子都和他一样……不堪吗?
  乌时晏低头,对戚妤道:“有风。”
  戚妤没深究他的话术。
  他们很快寻到了赵婉仪。
  人一多,便不适合再游玩。
  上次赵婉仪在信中提起的酒楼名为食鼎楼,其中菜膳是为一绝,戚妤便道:“我在食鼎楼预定了一个雅间,我们去那里用膳可好?”
  其余三人均没有异议,同时将面具收了起来。
  戚妤见此不由轻笑一声,三人摘面具的动作是一个赛一个的利落。
  食鼎楼,二楼雅间。
  听着一楼台子上坐着的说书人在讲关于乞巧节的故事,戚妤将身上的小饰品取下,分作几堆放好。
  因为手绳太轻,犹豫过后,便没摘下来。
  最后,她将面具巧妙地立在了中间那堆东西上。
  身上一下子轻了很多,戚妤会心一笑。
  赵婉仪静静看着这一幕,脑海中浮现一段画面。
  呆在闺房中的小姑娘认真摆弄着丫鬟从市井中买回来后,她又玩儿腻了的东西,其中有一个是绘着猫脸的面具,她习惯将东西分作几堆,最后对着面具却犯了难。
  小姑娘思索过后,将面具立在了最中间那堆东西上,方才满意。
  可小姑娘兴趣来的快,散的也快,她很快便将其抛之脑后,唤起嬷嬷。
  这是她的孪生妹妹,她其实并不比戚妤大一岁,而是与她同岁。
  只是当年,赵家夫妻只能带走一个人,顶替他们刚逝去的女儿,“赵婉仪”才是芳龄十九。
  她名义上的母亲,实则是亲姑母,冒着巨大风险救了她们姐妹中的一个,而妹妹纯善,将唯一的的机会推给了她,自己则跟着嬷嬷,往河东郡的方向逃去。
  自此,生死不明。
  戚妤身上有太多相似的特征,让她忍不住又试探了一次。
  赵婉仪眼中潮湿起来,片刻后,四人落座,开始用膳,她掩下了情绪,目光变得异常坚定。
  戚妤津津有味地听着说书人讲故事,连乌时晏的话都没顾得上应。
  她见到乌时晏给她布膳,便低头慢条斯理地将碗里的食物吃掉。
  乖的像猫一样。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但到处都有扎缚灯棚,悬挂灯笼,说一句亮如白昼都不为过。
  用过膳后,戚妤便提议去看看内河附近的景色。
  京城外有一条河流经过,有一条分支流进京城,京中人便称这条河为内河,内河的水流并不湍急,在京中形成了一个湖。
  湖面稍窄的地方建了一座桥,已有百年历史,因桥身有鹊的形状,久而久之便称为鹊桥,每当乞巧节时,鹊桥附近总会很热闹。
  加上湖面在夜晚灯笼的光晕下波光粼粼,煞是漂亮,湖上又有几座雕栏玉砌的画舫,寻欢作乐声不绝,气氛自然好。
  裴谨一听戚妤说的模糊,便知道她对这些是一知半解,不然就该包下画舫去赏景了。
  裴谨没有扫兴,点头应下。
  乌时晏妇唱夫随。
  赵婉仪道好。
  到鹊桥附近时,已经很晚了,但路上人流仍然不减。
  戚妤没有被败兴致,而是与乌时晏走上鹊桥,环顾欣赏起来。
  湖上的景色确实很美。
  这时,她听到藏在人群中一声轻微的摔盏声,紧接着,人流忽然混乱起来。
  戚妤想要提醒乌时晏,余光却闪过刀刃的反光,暗处的人不光是冲乌时晏来的,她也在其中!
  戚妤鼻尖渗出汗珠,不等她躲避,乌时晏猛地将她推开,刀重重劈在桥的栏杆上,木屑横飞。
  只差一点!
  乌时晏去夺刀,戚妤看见林七现身,往她这边赶来。
  她不想给乌时晏添麻烦,便朝林七跑去,却被人群中伸出的手推进了湖中。
  因为跑起来速度未减,她落湖的很干脆。
  在坠湖的前一秒,戚妤挣扎着想,还好不是冬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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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距离戚妤最近的是赵婉仪,只有裴谨注意到在混乱发生时她悄然将发簪握进手里,藏在袖中,看向陛下的方向。
  她对今天的事心知肚明,亦或者早有预料!
  裴谨想上前将赵婉仪带走。
  然而下一刻,戚妤意外坠湖,沉进水中,不过须臾,湖水就将她整个人吞没。
  湖面荡出的巨大涟漪往外散开。
  赵婉仪脸色一变,不知道她在那一瞬想了什么,她抛却原本的计划,咬着牙翻过栏杆,主动跳进水里,往戚妤落水的方向靠去。
  完全忘了她水性不佳的事实。
  不起眼的湖边,林七见此也扎进水中。
  乌时晏分身乏术,即便人群散开,不怀好意之人的意图暴露无遗,但行刺之人前仆后继,他疲于应对明枪暗箭,但好在,方才他夺过来了一把刀。
  乌时晏将刀握在手上,大刀毫不留情贯穿方才持刀之人,将其捅了个对穿,并搅碎脏器。他眼中隐有血色闪过,再次抽刀时污秽的鲜血倾洒在桥上,也喷到了他衣摆上。
  乌时晏看到了戚妤坠湖,目眦欲裂,但他却只能竖在这里当个靶子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将他们斩于桥上,而不能下水去救阿妤。
  将这些人清理干净。
  乌时晏轻声念着,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也越来越清晰。
  他砍掉了想要靠近他行刺他的那个人的头颅。
  劈开了握着剑刺向他的那人几乎一半的身体。
  他持刀杀了一个又一个人,满地零落的尸体与碎肉让人深深胆寒起来。
  他对人体构造很清楚,怎样杀人不卷刃几乎是刻在身体里的本能。
  此刻,他不再是皇帝,更像是一个屠夫。
  裴谨在乌时晏开始杀第一个人时,就反应过来陛下杀心出来了。
  这种时候,他们身为臣子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远离陛下,直至陛下精疲力尽再上前收拾残局。
  而不是自作聪明的护驾。
  裴谨往后退了两步,趁势落入水中去救人,他水性极好,很擅长在水中闭气。
  另一边,戚妤在落水的那一刻就屏住了呼吸,下意识的闭眼让她摸不清水中的情况。
  林七一定会救她,抱着这种信念,戚妤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在水中,她毫无支撑点,湖水裹挟着她,几乎要将她溺毙,她靠着胸腔中不多的新鲜空气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她没有办法挣扎出水面。
  彷徨与对死亡的恐惧一点点蚕食着戚妤的心态,但在模糊看到赵婉仪跳入湖中,义无反顾朝她游来时,这种情绪得到了极大的安抚。
  戚妤近乎贪痴地看向她。
  然而意外总在这种时候来临,在两人的手几乎抓到一起时,一直施力的赵婉仪忽然有了溺水征兆,她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体力迅速流失,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她想将戚妤推出水面。
  戚妤睁大了眼睛。
  她不再随波逐流,反而主动握住赵婉仪的手,逆着水流靠近她,给她渡了一大口空气。
  赵婉仪有了片刻喘息,湖水倒灌进她耳朵里,她却脑袋空空,只记得戚妤给她渡了救命的气。
  湖水洗尽了两人脸上的铅华,巧妙的是,她们今天梳的发髻都是一样的。
  简直是心有灵犀。
  在湖水中,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人面对着面,戚妤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赵婉仪溺水的生理恐惧被一点点抚平,一瞬不瞬的看着戚妤。
  光影在水下交织,这一幕空灵的像一幅画卷。
  犹如壁画上的两个神女。
  戚妤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赵婉仪的簪子,她胸腔撕裂般难受,这点稀薄的空气不足以支撑两个人。
  在呛水昏迷前,戚妤看见了林七朝她们游来。
  得救了。
  裴谨与林七在水中从不同方向靠近戚妤和赵婉仪。
  裴谨大概猜出了林七暗卫的身份,默契地将手握金簪的赵婉仪带走。
  林七见此不再迟疑,拦腰托起昏迷的娘娘出水。
  裴谨将人从湖中抱出来,他累得直喘气,夜风一吹,他莫名看向怀里的人。
  她面色惨白,嘴唇上毫无血色,发丝紧紧贴在脸颊上,嘴唇冷的直打颤。
  湿透了的衣裙裹着她身体,能看出她可怜又纤瘦的身形。
  脚上的两只绣鞋也不见踪影了,浑身上下都在淌水。
  裴谨眼前闪过方才在湖中的片段,两人原本分别穿着石榴红与胭脂色的衣裳,肉眼还能看出差别,但落了水,颜色一深,这种差别便缩小了,均变成了湿漉漉的红褐色。
  若非簪子还在,他都要辨认不出谁是谁了。
  他将人轻轻放平,取下自己的外袍搭在她身上。
  “冷。”极轻的声音响起。
  裴谨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毕竟赵婉仪是个狠人,任何时候都不会喊一声疼,就算是睡梦中,也是咬紧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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