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说罢就要上前来。
“滚!”
越千仞正气恼的关头,也顾不得维持什么风度,压低了声音,单一个字便语气森然冷冽。
连老丞相都被震慑,几人分明把他脸上的焦急瞧得清楚,一时间也不知所措,面面相觑着后退了些。
越千仞只顾着褚照靠着自己还在发抖,把被褥盖上,低声问他:“冷?”
褚照翕张着嘴唇,微弱地应了声。
冯太医还没来,越千仞来不及多想,手伸到褚照的衣袍下,手指掀开里衣。
褚照一惊,似要抗拒,越千仞压低声音,贴着他耳边说:“让叔父看看……有没有出血。”
褚照霎时反应了过来,贴着小腹的手似乎不自觉地用力,呢喃着回答:“不、不会的……”
“别怕、别怕,不会有事的。”越千仞贴着他耳根说话,翕动的嘴唇犹如在亲吻着褚照的耳垂,此时却无暇考虑,只想着安抚住褚照的情绪。
褚照没再抗拒,却把脸颊贴在越千仞的颈侧上,偷偷掉下眼泪。
他刚睡得迷糊,只听到外面叔父在和谁争吵,言辞激烈得让他紧张。
翻身起来的时候,急切得没注意自己身体,结果双脚一落地,便感觉到腹部一阵绞痛。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时不时地孕吐、食欲不振,可他从小生病惯了,身体不舒服都是常有的,心里也不当一回事。
他从来没像现在这般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腹中还有另一个生命,此时这么痛、这么痛……
该不会他和叔父的孩子要没了吧?
探到他腿心的手温暖干燥,他不由地瑟缩了下,可此时却生不出什么淫靡的念头,惶恐得发颤,泪水掉得更凶。
越千仞很快检查完,松了口气,“没有出血,别怕。”
但褚照还是觉得腹部一阵阵的痛,缩在越千仞的怀里,害怕又难受地抽噎,紧紧攥住越千仞的衣角,泪水和汗水涔涔潸潸地黏到越千仞身上。
越千仞只当他是痛得难捱,小皇帝哭得肩头直颤,又偏偏泣不成声,好不可怜。
他只能拿出手帕,一遍遍给他擦拭汗水和泪水,安抚着他。
许相三人退到这里屋的门口,听不清里头说话的具体动静,却也看出圣上身体不适,凛王却不像有苛待圣上的意图,甚至比他们更加紧张。
三人进退不得,待看到冯太医急匆匆地爬上台阶走进来,才连忙招呼。
冯太医面露诧异。
差点要退出去看门匾确认有无走错,老当益壮的老丞相已经走上前去,一把拉住:“陛下在里头似有大碍,你快去看看!”
冯太医一惊。
他过来前只被传唤凛王有事商讨,以为不过是例行询问圣上龙体,走到一半被催促,还在心里抱怨凛王性子暴躁,此时才回过神,连忙加快脚步走进里屋。
进屋一瞧,冯太医更是惊慌,走上前要去把脉,边问:“怎么回事?刚发生什么?”
越千仞没拦他,还伸手托住褚照的手臂,一边回答:“似乎动了胎气,腹部疼痛。”
褚照已经好转了些,但还是偎依在越千仞的颈窝,小声说:“不怎么痛了……”
冯太医把完脉,松了口气:“孩子无恙,陛下受了惊,缓缓便好。”
他诊完,越千仞立刻把褚照的袖子拉上,将他的手臂又盖回被褥中,说:“照儿一直出冷汗,能喝点什么暖胃的吗?”
冯太医点头:“可以的,臣去开点怀孕能吃的药材,煮个汤即可。”
褚照果然状态好了些,还接话:“要甜的。”
冯太医下意识看向越千仞,见他轻轻颔首,只能应声:“遵命。”
跟着冯太医凑近过来的三位大人,此时皆是怔愣的状态,冯太医转身差点撞到许相,许相这才回神,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冯太医,你说圣上……”
冯太医也吓一跳,直把求助的眼神继续投向凛王。
越千仞见褚照缓了些,才把注意力放到那三人身上,没好气地回答:“陛下确实有孕。”他停顿了下,又冷着脸继续说,“此事若有半点透漏,像今日一样惊到陛下……”
他没说完话,少傅和礼部尚书已经是战战兢兢的模样,脸上的震惊更是难以掩饰。
越千仞没赶走三人,一是怕造成更深的误解,二是此三人确实对褚照忠心耿耿,是当之无愧的“保皇派”,也更加可信。
还是老丞相最稳,情绪平复些,还能忍不住开口问:“莫非……圣上其实是女儿身……”
说着也顾不上冒犯,探究地看向褚照的脸。
天子生得俊俏,却确确实实是少年郎。
褚照刷地脸红,声音都拔高了些:“——不是!”
越千仞清咳一声,说:“照儿的母妃出自月隐氏,此族有男子可孕的传闻,可能是这个原因,才能受孕。”
褚照自然还不知道,“诶”了一声,仰起脖子去看越千仞。
许相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一时间表情甚至有些惊恐:“那、那孩子的父亲……”
他像是有所预料——从刚才小皇帝面露不适,凛王表现得急切,直到现在还与他们圣上搂抱成这番模样——,许相问着,直直看向越千仞的脸,像是要捕捉他每一处细微的表情变化。
越千仞却没有一丝避让,直言:“是我。”
许相到底还是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踉跄了一步,被少傅扶住才站稳。
越千仞说完,见三位大人的表情,顿时也有些不自在。
他清了清嗓子,正想开口,就感觉到与自己紧紧相贴的褚照身躯在微微颤动。
他低头一看,好在褚照倒不是又难受了,而是在忍笑,却嘴角都压不住。
越千仞无奈:“傻乐什么?”
褚照本来靠抿紧嘴唇忍住,一开口就憋不住:“嘿嘿……没、没有啊……嘿嘿……”
越千仞:“……”
他立刻知晓了褚照在开心什么了。
他更无奈,又不能这时候煞风景地说些狠话,更何况褚照腹中胎儿,本就切切实实和自己有关。
最后只能揉了揉褚照的脑袋,看向神色恢复些许的三人。
越千仞还是叮嘱了一句:“此事万万不可泄露。”
三位大人连连点头。
礼部尚书这才想到:“所以,早朝改制一事……”
越千仞点头解释:“照儿有孕之后更加嗜睡,也需要更充足的睡眠,没必要让浪费时间的早朝耽误。”
礼部尚书立即改口:“确实如此!陛下定要好好休息,这可是龙嗣!”
许相也开口问:“所以冯太医这些日子才出入昭阳殿,却没有留下诊断记录?”
越千仞当即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这个露馅。”
冯太医面露惶恐:“殿下,臣绝非有意!”
越千仞没好气:“没怪罪你。”
但确实给了他提醒,孕期时间不短,人多眼杂,做好保密工作还需要更加到位。
褚照一眼看出叔父在考虑什么,心直口快地说:“其实让其他人知道也没什么!”
正好他能光明正大地给叔父一个名分,不用藏着掖着。
越千仞还没开口,许相已经急忙说:“不可!若有奸人想借机谋害陛下怎么办?”
越千仞顺势点头:“嗯,许相说得对。”
褚照扁了扁嘴,心想平日这两人在朝会上,总时不时意见相左争锋相对,此时倒是统一战线起来了。
许相又忍不住,认真说:“微臣家中人丁兴旺,族中有信赖的稳婆,若陛下需要……”
越千仞:“……倒也没这么快。”
许相又问:“那预产期在何时?”
越千仞回答:“最快也在明年春天,之后再说。”
几人之前的气氛,已然不见先前的剑拔弩张。
一问一答之下,许相都觉得双方关系陌生得很。
他忍不住多看了越千仞几眼,却越看越觉得今日的凛王也同样有些许陌生。
隔了片刻,老丞相才发现:“凛王脸上不是有道伤疤吗?怎么没了?”
前些日子上朝有见到吗?应当是有的吧……年过六十的老头一时间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力。
越千仞身躯一僵,下意识地摸了下脸颊,这才终于想到有什么事被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忘记贴了。”
他正欲收手,褚照的指尖贴着他手背摸了上来,叫他不住一怔。
褚照小声说:“果然是假的!叔父骗了我好久,害我心疼死了!”
那处脸颊确实曾经留下过伤痕,时过境迁后,却一点也摸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