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属官门客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为首的谋士被众人以目光催促,硬着头皮跟上前去。
“王爷。”
褚衡冷哼一声, 抬眼说:“瞧你们提供的好计谋,转眼都要入秋,京城那边压根没有选秀的消息,什么培养探子混入后宫,根本无法安插进去!”
谋士苦着脸,只能无奈地说:“按理来说,京中那位……也确实到了采选秀女的年纪……”
西平王忍不住,直接开口打断对方的话:“甚至扬州那边苦心经营多年的生意都被发现,差点就让姓越的查到本王头上!”
谋士小声说:“过些日子,待风波平息后,再换处地方,定能妥善安排好。”
西平王撒了一顿气,情绪才平和些,问:“最近京中有传来什么消息吗?”
谋士连忙开口:“有的有的,京中传来音信,天子与凛王关系不和——”
西平王又直接打断:“这算什么消息!年年都如此传闻,却从未见到姓越的谋反,只怕比起篡位自立,把我那一无是处的三弟当傀儡,才更合他的目的。”
“与往常有所不同!”谋士硬着头皮说,“京中来信称,天子选秀一事,是凛王控制挟持,胁迫天子不许选秀,还在朝会上直接起了争执!”
褚衡愣了下,顿时觉察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两人已经矛盾到如此地步?只怕我那三弟早就容不下凛王了,若能挑拨二人针锋相对,说不定有可趁之机……”
谋士迫切接话:“王爷高见!”
厅堂上仍旧丝竹声不绝,在这祥和的歌舞掩饰下,西平王不禁愉悦地大笑三声,谋士也因而松了口气。
褚衡心情好些,又提醒:“京中安插的眼线,需要的银两切不可吝啬,一定要稳固住,待到关键时机,才能为本王所用!”
谋士很有眼色地看着西平王此时好说话些,才小心翼翼地提起不久前京中传来的消息,说的是他们的人针对凛王新修府邸一事试图动手脚,但没有成效。
褚衡果然没有动怒,笑得运筹帷幄:“凛王功高震主,三弟没有动手,定然是因为证据不足,只要君臣之间互相猜忌,日积月累总会给我们机会的。”
谋士也连连应声:“王爷英明!成大事者,须待天时。您是真正有龙凤之姿,只需等候时机成熟即可!”
褚衡哈哈一笑,说:“走,随本王出去继续欣赏歌舞!”
谋士连忙跟上。
回到厅堂,战战兢兢的众人瞧着西平王的神色,才尽数松口气,奏乐起舞的女乐也神色放松些。
西平郡尉坐在其下,这才鼓起勇气开口:“启禀王爷,近日西平郡内似乎有天枢卫的活动痕迹,似乎在探查月隐氏一族的消息。”
褚衡听到“天枢卫”三个字时没忍住神色一惊,刚恢复状态想夹起桌案上重新摆放的食物,玉箸甚至猛地一打滑。
听到后半句他才连忙清咳一声稳住,装若无事地开口:“月隐氏?这是什么?天枢卫为何在调查?”
郡尉连忙回答:“似乎是前朝就避世的异族,是否要追查?”
褚衡点头:“查。不过谨慎一些,另外最近郡内活动都小心,就怕那群死卫混进来,是另有目的。”
郡尉应声:“遵命。”
褚衡并没有将这消息放在心上,只是想到名声极为恐怖的天枢卫就明目张胆地在自己的领地上活动,一想到自己偏居一隅,还仍然要韬光养晦,只觉得心头一阵憋屈。
他抬头看向堂上起舞的女乐,突然发觉领舞的女子相貌出众。
索性此时自己也没有为自己的社稷大业做什么事情,他干脆把思虑都抛到脑后,冲着那舞女抬了抬下巴:“你叫什么?到本王跟前来。”
*
被西平王收买的京中眼线,最提心吊胆的营缮司黄郎中也过了个惴惴不安的中秋节。
从京城寄到西平郡的密信往往来返都需要一定时日,为了掩人耳目,不可能途径驿站快马加鞭,都是藏在往来商队之中。
所以,他给西平王寄出那封信,隐晦表达自己想要金盆洗手,至今还没收到回信,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不知为何,最近黄郎中总觉得睡觉都有人盯着一样,导致他夜不能寐,看家里两个儿子偶尔争吵,也极不顺眼,不管谁对谁错,劈头盖脸唾骂一通,这才泄愤完。
大儿子性子高傲,被责骂一番脸色又青又白,憋着气拂袖而去。
小儿子则行事纨绔,总是被他责骂,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还笑嘻嘻说:“爹,我最近看中了一副书画——”
“别想了!没钱!”黄郎中成功被激起怒火,瞪了一眼把小儿子赶走。
黄开旭摸了摸鼻子,没吭声了。
只是心里不住嘀咕,他爹前阵子还想花钱给他提拔个官职,那笔钱花了也没用,真不如直接给他买些心爱的玩意呢。
黄郎中今日休沐,成功被气死,怒气冲冲走回自己的书房时还对着下人说了声:“老夫独自静静,不准任何人靠近书房。”
下人连忙应声。
他焦虑又烦恼,却偏偏做的事情妻子都不知,更不敢与任何人说起,只能独自静坐排解。
然而,在黄郎中推开书房门还没跨进去的时候,就见屋内已经站立着一个人影,逆着光一身玄黑常服,也显得冷冽肃杀。
黄郎中一惊,差点大声质问何人,却见对方微微侧视,轻启薄唇:“把门关上。”
这一打眼,黄郎中看清了屋内人的脸,顿时膝盖一软,手忙脚乱地扶着门“砰”地关上,声音也一并发抖起来:“凛、凛王殿下……何故光临寒舍?”
越千仞看黄郎中把门关紧,才吝啬地用眼神示意,“黄大人,坐下吧。”
黄郎中不敢坐下,却又不敢不听从,抖着双腿缓慢地挪过去,这短暂的时间里快速思考一番,终于想到最近为何总觉得被人盯着,忐忑不安。
明明大难临头,可他的心却好似有石头落地,内心冒出“果然如此”的想法。
待他入座,越千仞才坐到黄郎中书房另一张椅子上,把手里一卷轴递了过去,“看看吧。”
接过的手都颤抖个不停,展开卷轴时更是如此。
黄郎中才看一眼开头,立刻知道东窗事发。他完全没思考在何处露馅,只觉得被凛王察觉都是早晚的事情,这天子脚下,就没有能瞒过对方的秘密。
他反倒没那么不安了,甚至直接从椅子上顺着滑下,整个人直接跪倒在地上。
“殿下饶命!”
天枢卫自然把消息查得一清二楚。
营缮司郎中不过正五品,平日里油水不多,黄郎中贪图西平王给的利益,一年前开始给对方出卖京中消息。
因为地位不高,提供的消息不多,都是各种鸡零狗碎的,这些全都被写在卷轴里,丝毫不差。
越千仞看着对方胆战心惊的模样,冷笑一声:“知道有罪,仍然铤而走险,怎么现在就知道求饶了?”
黄郎中更是惊惧,颤抖着支吾:“臣……臣贪图蝇头小利,但绝没有出卖任何重要信息,工部任何工程,都没有泄露半分,并且臣已经迷途知返,绝不重蹈覆辙!”
“你还知道轻重?”越千仞轻声说,这话听着足够阴阳,黄郎中伏趴着后背都被冷汗浸湿,听着这话不敢自辩,神色已经一片惨白。
不过越千仞还真没有在讽刺他,若查到黄郎中泄露的信息足够敏感,今日他也不会只身前来,而是直接交给天枢卫处理了。
把人吓得差不多,他才接着说:“念在你没有酿成大错的份上,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
本已经万念俱灰的黄郎中,顿时枯木逢春:“殿下请说,臣万死不辞!”
……
越千仞处理完,交代了黄郎中继续和西平王保持联系,有任何消息都老实交代,并且之后给西平王传递消息,都要经手他同意。
黄郎中立即明白过来,只怕内心更加胆颤不安,却还是只能依言办事。
也该庆幸自己还有被利用的机会,不然今日休沐完,明天都能直接下诏狱了。
越千仞在郎中家来去自如,办完事径直离开,从后门处离去时,隐约瞥见了个身影。
黄开旭探头探脑,瞧见父亲从书房擦着汗水出来,一时有些奇怪。
——这入秋的京城气温骤降,他爹怎么在书房热成这样?
但他心里装着更大的疑惑,凑近过去好奇问:“爹,您书房刚出来那个人是谁,我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黄郎中大惊,“你瞧见了?!”
黄开旭撇嘴,“就看到个背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黄郎中一把捂住次子的嘴,压低声音:“那是凛王殿下,你小声点!不可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