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倒是忠心耿耿,半句话都不透漏,直到拷问的狱史把相关的信息都说出来,袁贯子才知早已暴露,失了心志。
但他也没透漏出西平王相关更多的事情,只说曾经受过褚衡的救命之恩,他偷拐儿童私贩被通缉的时候,就是在西平郡藏着避风头。
之后奉命从西平郡到往京城的过程中,谨慎犯案,拐走的孩童都在不同村县,还抱走不少孤儿,中间断续花了几年时间,故而没有被地方官查到。
袁贯子养这么多孩童并非大发善心,而是年幼的孩子才有控制的能力,他甚至将其中年龄大点不服管教的打断四肢扮作乞儿,恐吓着这些孩子都留下阴影,才不敢反抗他。
现在从他的口供中,只有不到半数的孩童还能依稀记得从何处拐来,其他要不就是孤儿,要不连袁贯子都忘光了。
袁贯子对这些孩童时常打骂,怕他们逃跑给的吃食也少,这几年养死的小孩都不少,全被他草草扔到乱葬岗去;天枢卫整理了剩余的孩童,里头多数也都身体不好,患有各种疾病。
褚照原本和这些日子一样,越千仞办公时,他就躲在屏风后面听着休憩。
此时实在忍不住,听得红着眼眶跑出来:“叔父,我们救救这些孩子吧!”
第41章 一半像你,一半像我
越千仞特地叮嘱天枢卫不要伤了这些孩童, 自然是有意想要救下这些孩子的。只是听完报告,才知道情况竟然比自己想的还有更严重。
他脸色也凝重,点头应声:“自然。”
知道是从何处拐来的孩童, 一一对上号后,便可以送回各自父母身边;其余的也能在各地方搜集对应年份有无儿童拐卖案件, 能有对上的,同样送回;最后就是剩下孤儿,或是前面两种情况但意外无家可归, 再考虑如何收留。
这些事情刑部前不久才做过另一回大案, 给的流程也很熟练。
越千仞都不由怀疑, 褚衡是不是在袁贯子这里得到了发财致富的思路, 才会在扬州暗中拐卖弱质女子?
原本只是怀疑是他暗中做的,现在倒是八九不离十了。
也不知道除去这两案, 西平王暗中是否在其他地方也干这样的事情, 越千仞干脆给仍然远在西南查月隐氏的左使写一封密信,责令他调查时注意不要泄露行踪,并且再多加追查相关的事情。
越千仞斟酌着, 从桌案下的抽匣取了天枢卫内部传递密信专用的纸张,决定先写完这信再出门。
但他又猛地想到, 追问报告完的属官:“现在这些孩子仍然待在袁贯子的宅院里?”
属官点头:“是的。”
越千仞说:“临时找个别的住所, 那些孩子待在原本的环境中, 肯定多少会受到影响。”
属官愣了愣, 明白过来, 当即回答:“是!”
他领命去办事, 离开前低着头还忍不住偷偷看了眼坐在越千仞旁边的褚照一眼,走出去才长松口气。
没想到圣上居然在暗处听着,凛王殿下在府内处理的事务, 除却此等紧急大案,都是手下属官权力范围内的事务。
莫非这些殿下也全让圣上听着?
属官丁点也不敢多问。
越千仞从不觉得有什么政务处理不能让褚照知道,甚至巴不得他能听懂几分,给自己分担点负担。
不过,此时看褚照眼眶还有些泛红,又觉得有些事务还是别让他听着好,免得影响了心神。
褚照下意识地把手放在小腹。
自从胎动之后,他的肚子已经能看出微微显怀的模样,大概因他原本纤瘦,显怀得也不太明显,加上换的冬装多半宽松臃肿,外头也瞧不出来。
但胎动的频率也慢慢提升,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肚子里还有另一个生命。
他忍不住有些哽咽,抬头看越千仞。
“那些孩子……也是他们的母亲十月怀胎生下的……太过分了……”
越千仞写完了密信,搁下毛笔,顺手搂着他安抚波动的情绪,低声说:“叔父会从严处置人贩子,也会把这些孩子悉数安置好的。”
褚照吸了吸鼻子,他以前大概没这么感性,只是现在肚子里孕育着新生命,就忍不住推己及人地感怀,忍不住说:“我想去看看那些孩子……”
越千仞自己确实准备去看一下,以防下属办事出什么纰漏。
但让褚照同行……
“不行。你若是伤神,身体受影响怎么办?”
“不会的!”褚照压着鼻音,认真回答,“叔父,带我去看看吧,要不我心里挂念着,也放心不下。”
越千仞叹了口气,看了眼天色,说:“那多戴条风领,免得等会回来天色晚了着凉。”
“嗯嗯!”褚照点头应声,因想着那些孩童,说话的语调也没有以往那么雀跃。
两人收拾一番出门,从属官那边得知,这些孩童都被重新安排到另一所宅院里居住,虽然都是些半大的孩子,但人多起来,不少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尚在安置中。
越千仞想了下,干脆吩咐属官,从公府那边临时调了些人一同过去,因为想着入冬时节寒冷,需要的物资也一并带上,以防缺乏。
马车的车夫再怎么技术高超,车轱辘滚过青石板路的时候,车厢里还是一路颠簸个不停。
越千仞原本是习惯骑马的,但不放心褚照,还是跟着他一同坐在车厢内。
此时看褚照下意识地捂住肚子,也不由紧张起来,两人原本坐对角的位置,他前倾靠近,也挨到了褚照身前。
“怎么了?孩子闹你了?”
褚照隔着衣服用手心来回摸着,车厢里暖和,他把外袍脱掉,里面虽然还穿着夹袄,但不显臃肿,手心抚摸而过,小腹也隐隐显出稍微隆起的弧度。
虽然还只是很浅的孕相,不知情的人瞧见,也只会当做是他最近稍有发福。
“没有呀,他可能是喜欢颠簸呢,反而兴奋了不少,叔父你摸摸看?”
越千仞抿了抿嘴唇,脸上的神色让人瞧不出有任何犹豫迟疑,仍是表现得很平静,稍微前倾探出手,轻轻地把自己的手心也一并贴了上去。
褚照的手比他小些,双手才顺着从他的手腕捂到指尖,让越千仞的手严丝合缝地贴到这起伏的弧度上。
“是不是?”
那胎动显然没引起什么不适,褚照还眼睛亮晶晶地,期待地看着越千仞如此提问。
越千仞看向褚照,才点头回答:“看来是个活泼的性子。”
“说不定喜欢舞枪弄棒,和叔父一样呢!”褚照也跟着回答。
越千仞听着他的话,心头似乎也一片柔软,语气不由自主地放轻,“叔父倒是希望这孩子性格随你多一点。”
褚照笑得嘴角都压不下去,干脆说:“那就一人一半好了,这样其他人一看,也会说这孩子既像叔父,也像照儿。”
他语气里满是憧憬和期待,习惯性拉长如同撒娇的语调,此时也带上几分甜蜜的喜悦。
越千仞顿了顿,恍惚的几秒钟,手掌心下那胎儿像是在滚动一样,隔着肚皮轻轻颤动。
他回过神来,不禁失笑问:“左边一半像你,右边一半像我?”
褚照双手还贴在他手背上,佯怒地拍了下,“哪有这样一半一半的!”但说完也忍不住笑起来,又情不自禁地抬眼看向越千仞的脸,嘴角翘得更高。
两人正说着这不着边际的话,马车也在颠簸中慢慢停下,仆从在车厢外低声开口:“大人,已抵目的地。”
越千仞这才抽了手,侧身拿起褚照的外袍,给他重新穿上,扶着他下了车。
为避免引起骚动,褚照穿了常服,头冠配饰从简,甚至跟在越千仞身边由他带着,随行的下属多半都不知道他的身份,知晓的也不敢高声妄言。
越千仞甚至吩咐:“进去后莫要提及本王的身份,也莫要以权势威压那些小孩。”
属官愣了下,才连忙应声:“遵命。”
然而,他们一行人一进到院子,便见到一大群身着破衣烂衫、个个面黄肌瘦的孩童从临时搭建的棚子下哗啦啦地跑到庭院中间的空地。
不等越千仞开口说话,那群孩童就乌泱泱地伏趴跪下,声音七零八落地响起:“谢大人救命之恩!”
因这些孩童年纪参差,显然也没提前演练过,连手忙脚乱跪下的时候,都有几个孩子互相差点绊倒。
越千仞愣了下,才低声开口:“都起来。谁教你们这样说的?”
庭院里的孩童刷地把视线全都投到了跑最前为首的那个,七八岁年纪的男孩脸上糊了一层灰,瞪了自己身后的小孩们一眼,才谄笑着开口:“是我是我,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多亏大人把我们从袁贯子手下救出,给——给我们再生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