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和医生那时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他以为自己可以接受,但显然醋要把他给淹了,他站在一边,像一个卑鄙的小丑。
之后的三天里,那个小伙子一直跟着谭英,而第四天,村子里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影子。
……
叶满:“他们为什么……”
和医生:“因为大麻。”
他淡淡说:“他是从东南亚那边来的,那个年代,那里是欧美背包客的天堂,因为那片土地种植了数不清的大麻。”
叶满:“谭英之前不知道吗?”
和医生:“不知道,当她知道时就立刻提了分手,declan很喜欢她,为她戒断了很长时间,但是后来又复吸了。”
叶满听得入神:“之后呢?”
“之后……之后我们在一起了。”
和医生笑笑,那笑容里,带了一点苦,被共情能力远超常人的叶满尝到了,他也开始跟着心绪起伏。
和医生:“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一段很幸福的时光,她是我见过最特别最漂亮的姑娘,我开始计划和她结婚。”
叶满:“结婚?”
和医生:“她没有同意,那是她第一次离开我,我激烈地想留住她,这是我们第一次有矛盾。”
叶满:“……”
和医生:“可让我更难接受的是,她不跟我吵。”
叶满好像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一方歇斯底里,情感浓烈得偏激,想要对方证明爱着自己,一方始终冷静,甚至准备着离开。
分别时的场面不好看,他冷冷地放着狠话:“你如果离开,我会立刻和别人在一起。”
谭英说:“如果下一次我来,你结婚了,我就不会再来了,你做这样的决定很正常,我不会怪你。”
和医生以为她也在赌气,山路上,两个人背对而行,一个穿着白大褂,身上还挂着听诊器,一个背着登山包,沿着山路越走越远。
天上雷声滚滚,和医生抬头看,他心里疼得手心脚心都发麻,忽然转身,沿着山路追。
他追上谭英,问:“你还会回来吗?”
谭英说:“会。”
他紧紧拥抱了谭英,说:“下次见。”
从那以后,她每年都会回来。
他细致地跟叶满讲述着和谭英的每一次见面,每一次都刻骨铭心,他一次比一次更深爱她。
第二年她来时是个深夜里,医生正在家里睡觉,夏季,窗户开着,她从木楼下面爬了上去。
医生睡意朦胧里听到了一点动静,睁眼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爬进了屋里。
他吓了一跳,正要坐起来,那个姑娘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声音疲倦,却很快乐,将脸埋进他的颈侧,说:“和鹏臣,我好想你。”
听到那个声音时,和医生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紧紧抱住久未见面的恋人,把她抱上了床。
她老是那样神出鬼没,让人意想不到,医生几乎觉得自己在做梦,他摸着她的脑袋,问:“你怎么来的?”
“跑来的。”她闷闷笑着,说:“以防你想我,都没敢停下休息。”
“是,我很想你。”和医生喃喃说:“每天都想。”
谭英陪了他一个月,又离开。
第二年来时,医生正在工作,一整天的工作让他疲惫到了极点。
他走出办公室时,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姑娘就坐在门口,他只扫了一眼,也没看脸,就目不斜视地离开。
那个姑娘却跟了上来。
和医生没理。
那个姑娘却跟出了医院。
同事们都对他笑,他只觉得累,想要休息,不想纠缠。
他停下脚步,想要转身问她想干什么,一双手却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
他身体一僵,下一秒听到谭英笑盈盈的声音:“一年不见,都不认识我了?”
他不可置信地转身,一张美丽熟悉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内心的悸动,直至过了多年也没能平息,他紧紧抱住谭英,在那个还不开放的年代,他站在医院门口,情不自禁地吻了她的额头,然后把她横抱起来,抱回了家。
那天在他的家里,两个人气喘吁吁地搂在一起,和医生问她:“可不可以留下一个孩子陪我等你?”
谭英沉默了,摇摇头,说:“对不起。”
和医生也说:“对不起。”
第三年,版纳那边发了洪水,他们的医院本来就是半公益性质,这种时候去帮忙也是正常。
他在救援过程中和同事们走散了。
那里都是热带雨林,汛期雨下个不停,他身上没带多少吃的,在拼命往回赶的过程中,迷失了方向。
周围都是树,天上阴沉沉,世界持续黑天。
户外环境又是雨林,他走着走着,慢慢忘记自己昨天是从哪个方向过来。
他已经虚脱、失温,濒死前,他想的是谭英。
他想,谭英再来,找不到自己,会不会就走了?
他再也见不到他的姑娘。
想到这儿时,几天几夜不见人的密林里出现了一个人影,她浑身狼狈、用刀子削断树枝,看向了自己。
那双眼睛很稳、很亮,站在几步外看着自己。
他出现了幻觉,因为他太想她了。
谭英走到他面前,检查他的情况,喂给他水和葡萄糖。
他始终木呆呆的,问话不答,一错不错看她,怕一眨眼她就消失。
直至谭英蹲在他面前,把他背到肩上。
谭英力气很大,她能把自己背起来,但确实还是吃力。
他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谭英得意地告诉他:“因为我是神仙。”
她救了医生一命,从那以后,医生的命就是她的了。
爱情里存在变数,那就是人心不足。
爱她爱到骨子里,他就开始不喜欢离别了。
之后的几年,和医生的心态渐渐发生了变化。
他年纪越来越大,他越来越接受不了离别,他不明白谭英为什么要一直漂泊,问了很多次,她并不说。
和医生开始疑心她不爱自己,他一直折腾、赌气、闹别扭,让谭英哄自己,他想让谭英证明她爱自己,因为他在这段感情里陷入了巨大的不安全感。
谭英从来不记仇,她在引导着和医生如何爱她,她内心很强大,并不害怕给予,坦荡地把自己的爱灌注在他身上。
但是可悲的是,这个还是孩子心态的男人并不是时时都和她在一起,一年里,他至多有一个月时间被安抚,其他时间,他都在猜忌、偏激。
这样她情绪的稳定就让和医生觉得自己对她一点也不重要,尤其她每一次来都会重复同一句话:如果下次我来,你有别的恋人了,我就不会再来了,我会祝福你,不会怪你。
可他又实在想牢牢把她抓住。
这样导致的后果是,他们的争吵一次比一次激烈,当然,大多是和医生单方面的争吵。
最后一次,和医生失望地说:“你不要再回来了,我不想见你了。”
傲娇的和医生说的是气话,他以为自己说的是真话,可话说出口,他的心里一直在祈求:求你,别答应,哄哄我。
可悲的是,谭英也觉得是真话。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就坐在他医生办公室里的诊床上,风尘仆仆,旁边是一个巨大的登山包。
久到和医生觉得要窒息了,谭英对他笑了笑,就像平时很多次一样,包容又漂亮,她说:“好,以后你要好好的。”
他性子不好,不爱低头,那天她借住在医院女员工宿舍,他住在隔壁,一夜没睡。
他想,第二天就去道歉。
但是第二天他敲开房门时,那间屋子空空如也。
医院的护士说,她连夜走的,一句话没留。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恐怖的事,那就是,明年的今天,谭英不会再来了。
他慌慌张张给她写信,之后又匆匆忙忙去那个地址找她,从此十几年,他再没见过谭英,她消失了。
之后没有人忍心在和医生面前提起谭英。
他无数次梦回,想要回到那个医院,那个宿舍,那个夜晚。
他在谭英推开门离开时,追出来,对她说:“谭英,我决定了,跟你一起走。”
谭英会不会笑起来,然后敲他的头,说:“那你要跟好了,别走丢。”
两个人一起走在深夜的山路,牵着手,坚定地去往这个世界各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