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叶满心道难怪没见到戚颂,他腼腆笑了笑,另一个人开口说话:“谢谢你,小满。”
叶满“嗯?”了声,高合祥注视着他,极认真地说:“没有你我们找不到他,以后无论你跟韩竞怎么样,就算关系不行了,都是我们的恩人,只要你一开口,我们都给你办到。”
众人:“……”
叶满有点反应不过来,这话听着怪怪的……我该怎么回?肯定不能不回复,要不然韩竞朋友得多尴尬啊,那要是回了,韩竞会不会不高兴?
那几秒钟叶满有限的情商都快给烧没了。
最终他张张口,干巴巴说:“谢谢哥。”
韩竞脸都阴了。
很显然,叶满答错了。
刘铁连忙转移话题:“小老板俩人好着呢。”
韩竞往他那儿瞧了一眼,眼神冷冰冰的,淡淡说:“之前我追他不是你让小满别选我吗?小满没说,你以为我猜不着?”
小侯都惊了,转头看他:“你真这么说的?”
刘铁:“唉、我那不是、这不是……”
高合敬一脸正气,忽略温右在桌子底下一个劲儿扯他衣角的手,还是十分耿直:“我的意思是就算你俩分了我们也对你好……”
刘铁赶紧说:“你快闭嘴吧,祖宗,怎么一点也没变呢?”
正好上菜了,老板在这诡异的场面里跟救苦救难的菩萨一样,小侯连忙起来端东西,笑着打圆场。
叶满也不知道韩竞是真气还是假气,他很紧张韩竞的情绪,用俩人只有俩人能听到的音调小声哄:“我一直跟你好。”
韩竞:“……”
他转眸看他。
叶满把自己盘子里的鸡肉一块一块挑进他盘子里,说:“真的,不跟别人好,就跟你好。”
韩竞心里的不悦散了,忍不住弯唇:“行。”
小侯机灵,趁机把自个儿那份云吞给叶满送过来,热热情情说:“嫂子,吃这个。”
叶满客气地道了谢,气氛终于缓了过来。
桌上他们说起叶满才知道这些天的事。
这些天韩竞他们到处跑寻找三胞胎妈妈,昨天才回这里聚齐,但无一例外没有线索。
这里是叶满在香港时告诉韩竞的地址所在市,而韩竞当夜把消息发出去,除了路远的,天亮时大家基本就都到了。
那些场景叶满都没见到。
韩竞他们先去了叶满给的地址,那是个山里的村子,住户与住户之间距离较远,林木密集,隐蔽性很好,正常来说很难找。
但那几个孩子给的地址非常详细,是他们妈妈让他们特意背下来的,怕他们以后找不到。
所以,他们轻易就找到了位置。
“万一不是他呢?”戚颂在电话里说。
韩竞靠在山坡的树上,透过树的空隙往那户人家的院子里看,淡淡说:“这是这些年里最清晰的线索了,小满给我跑出来的,就算不是我也认了。”
“小叶呢?他没受伤吧?”戚颂问。
韩竞:“没事,他还在香港,跟那几个孩子在一起。”
“问过附近的村民了,”温右从小路走上来,说:“这家住着一对夫妻,是生了三个男孩儿没错,不过一年前女人带着孩子走了,再没回来。”
韩竞:“给他们看过画像吗?”
温右跑过来,说:“看过,有的说像,有的说不像。”
清晨,山里下了雾。
这个地方在长江边,冬天常常雾气氤氲,白茫茫一片。
小侯红着眼说:“什么叫像又不像?”
温右:“这人是十几年前来的,跟着他老婆回来的。他老婆姓裘,本地人,是个孤儿,早年出去打工,带着这男的回来后一家人务农,没再出去过。她男人很安分,也很少出门,见过的几个认了画像,有说像有说不像,小叶给的照片他们也是有说像的,有说不像的。可能是脸变化了。”
韩竞倚靠在树上,手上把玩着一个色泽橙黄的耙耙柑,黑漆漆的眸子低垂,望着下面的院落。
小院子有些荒废,看上去平时没怎么收拾,但能看出来还有人住。
戚颂低低道:“脸变了?”
小侯低吼道:“他就是变性了我也得把他找出来!”
话说着,那院子里有了动静,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几个人都不再说话,屏息看过去,望远镜里面韩竞能看清那人的模样。
果然和温右说的一样,确实像又不像。
这人或许动过脸,或许曾经爆胖过,整张脸上的皮非常松,正常应该是五六十岁的年纪,但因为皮肤垮下来,看起来更加老迈。
小侯抢过望远镜,看过去,也深深皱起了眉毛。
“这是有什么病了吧?”小侯问。
温右接过来一看,“操”了声:“妖怪啊?这哪儿也不像啊。”
韩竞没说什么,抬步向下走。
他们这地方很隐蔽,院子里的人看不见他们,韩竞走出去就不一样了。
“哥,”小侯低叫了声:“你干什么去?”
那话没收到回应,韩竞已经下山,往那个院子去了。
小侯要跟上去,温右把他拦住了,说:“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从后面绕,你千万别动,你哥出事了我们不能让你也出事。”
这些人都是他哥的兄弟,小侯平时听他们的话,可还是不甘心。
温右:“打110,在这儿等警察过来。”
说完,温右也走了。
小侯孤零零站在原地,眼眶慢慢红了:“凭什么不让我去啊?我就去!”
说着“就去”,可他没挪地方。
他很听话,他哥侯俊生前说过,得听他们的话。
……
叶满吃着那盘盖浇饭,怎么吃也吃不完,因为韩竞把肉全挑给他了,把叶满不爱的葱和辣椒挑出来自己吃。
宫保鸡丁起源山东,后传入四川,因为好风味经各地流传进入北京宫廷。叶满平常吃的多数是山东做法,川菜做法和鲁菜略微不同,川菜味道上没有酸甜口浇汁,咸味相较来说也淡,但是多了香和辣,各有各的好吃法。
明明昨天吃起来特别好吃,可今天他觉得酸,又酸又咸。
他知道不是菜的问题,而是因为韩竞。
在叶满的二十七年时光里,无大事发生。他没有大病大灾,也没有经历什么亲友离世、家破人亡,虽然有很多疼痛,但都是悄无声息的。他是个普通人,没有故事没有事故,平得像发烂的腐水。
遇见谭英是他第一次知道生命的精彩,遇见韩竞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也可以精彩。
他这样一路成长着,慢慢知道了她和他的故事,他开始觉察他们的痛苦,叶满一向对痛的感知敏感程度强于对快乐。
那些他不在韩竞身边的日子里,或许他正在酒店里大睡的时候,韩竞站在了山间村庄的一家庭院门口。
篱笆上的花枝早就枯败,柚子落了满地没人捡。
韩竞踢开一只柚子,望向院子里的人,那个人也正看他,三角眼里充满警惕。
“你是干什么的?”那人问。
韩竞操着一口四川口音:“收耙耙柑的,村子的人说山上那片果园是你家的,一块七毛五卖吗?”
那人没应声,眼睛上下打量韩竞。
韩竞淡淡说:“不卖我去别处问问。”
“卖。”那人走过来,开了门,说:“不过我们家的果果甜,你给高一点嘛。”
他态度变化,笑容温和憨厚,看上去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果农。
他邀请韩竞进来,说,你先等等:“我去穿衣服,带你去果园看。”
“看过了。”韩竞往院子里倒着酒瓶的桌上放了个耙耙柑,说:“打糖了吧?”
那人进门的动作一顿,没回头。
气氛僵了两三秒,他的语气依旧憨厚老实:“我也是第一次,打过糖的甜,不打卖不到好价。”
韩竞笑笑,说:“确实是。”
“我给你倒杯水,你进来坐吧。”那人扭头对韩竞一笑,脸上松垮的皮肤抹开,像没套好的画皮,说:“耙耙柑放不得,价钱合适就卖给你。”
韩竞在桌边坐了,说:“我还要去下一家,在这说吧。”
那人又热情让了两次,韩竞没进,他自己进去了。
他打量这个雾气里的破败的庭院,东边架子上摆放着农具,房前挂着几条腊肉,除此之外一片萧索。
没有女人的痕迹,也没有孩子存在过的痕迹。
他垂眸捡起那个耙耙柑,剥开柔软的皮,露出里面饱满甜香的果肉。这满山的耙耙柑,属这片的最甜,地上的青草枯黄,有打砷酸盐的嫌疑,人吃到这种果子容易重金属中毒,土地和地下水也会严重污染。然而讽刺的是,果农种的健康耙耙柑卖不上价,反而这种能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