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千寻谕的手指猛地顿住,原本温和的神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担忧,又像是别的什么,连握着剑鞘的指尖都微微泛白。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点委婉的劝说:“惊秋,那秘境……听着就凶险,又是魔神遗迹,要不……还是别去了?咱们留在云舒的村子,安安稳稳的,不好吗?”
  商惊秋正低头琢磨着要提前准备些什么疗伤丹药,脑子里全是药药念叨的“灵源晶能直接冲修为”“说不定能搞到上古功法”,压根没注意到千寻谕的异常。
  她摆了摆手,笑着说:“没事啦,萧烈肯定会派弟子跟着,而且我炼了那么多极品丹药,真遇到危险,打不过还能跑,再说了,总待在一个地方也没意思,去秘境看看也好。”
  她自顾自地说着,没看见千寻谕站在原地,眼神一点点沉下去,嘴唇动了动,像是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攥紧了手里的布,沉默地转过身,望着窗外飘落的玉兰花瓣,神情里藏着一丝商惊秋从未见过的茫然与不安。
  第40章 竟有如此修为!
  三更的风裹着水榭的潮气漫过来,荷叶上的露水顺着叶缘滚下去,“嗒”地砸在青石板上,在月光里溅开一小点银亮。
  萧烈倚在凉亭的朱红栏杆上,指尖悬在栏杆的木纹上方,没去碰那层凝得厚实的露水。
  他盯着水面晃荡的月影,影里掺着几缕竹枝的碎影,像被揉乱的纱,直到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人类踏在石板上的闷响,是衣料擦过空气的细声,像片柳叶飘进夜色里。
  萧烈没回头,只听见荷叶被轻轻拨开的动静,指尖终于落下,碰在露水洼里,圈出极小的涟漪:“你倒比我想的,来得早半刻。”
  千寻谕站在凉亭入口,青灰色的衣摆还沾着点荷叶的潮气,却没半分水珠往下滴。
  方才她指尖蹭过荷叶时,那些露水像怕了什么,顺着叶脉往茎秆里缩。
  她没走近,视线落在萧烈垂着的手上,那只握过威压、提过指令的手,此刻正漫不经心地搅着栏杆上的露水,倒像个闲客。
  “你在等我。”不是问句,她的声音比夜里的水还冷,尾音里藏着点绷得紧的锐意,“别打惊秋的主意。”
  萧烈这才转过身,月光落在他眉骨上,遮了眼底的神色,只看见嘴角勾起点极淡的弧度。
  他的视线扫过千寻谕垂在身侧的手。
  那只白天擦剑时温顺得能捏出棉线褶皱的手,此刻指节绷得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却没半分平日的柔和。
  “打她的主意?”他笑了声,声音混着水榭的潺潺声,有点模糊,“千寻谕,你我站在这里,又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像块冰投进温水里,千寻谕的气息骤然变了。
  不是人类修士的灵力波动,是更沉、更野的气。
  凉亭外的荷叶忽然齐齐往两侧偏了偏,水面的月影猛地碎成一片,连空气里的潮气都像凝住了。
  她往前踏了半步,指尖的凉意渗进栏杆的木纹里,声音像浸了露水的冰:“我和你不一样,我护着她,你却在利用她。”
  萧烈的指尖顿在栏杆上,露水顺着指缝滴进水里,“咚”的一声,在这静夜里格外清楚。
  他盯着千寻谕的眼睛,那双眼白天里满是担忧,此刻却像淬了霜,眼底深处晃过一丝极淡的、不属于人类的金芒。
  是妖气,藏得极深,却在方才那半步里漏了丝。
  他瞳孔微缩,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加重,栏杆上的露水被攥出一道湿痕:“玄灵境……”
  这话没说完,却让空气里的张力松了半分。
  千寻谕也收了气息,荷叶慢慢回正,水面重新聚起月影,只是没了之前的平静。
  她知道萧烈看出来了,却没藏。
  方才那瞬间的妖气泄露,本就是警告。
  一个‘玄灵境’的大妖,为什么甘心蹲在她身边?
  萧烈收回手,指尖在衣摆上蹭了蹭,没去管那点湿痕。
  他靠回栏杆,视线重新落回水面,这次却没看月影,盯着水底隐约的荷叶茎秆,语气沉了点:“我要的只有阴阳锁魂番。”
  没提商惊秋,也没再提“区别”,话里带着点妥协,却更像确认。
  确认对方的底线,也划清自己的目的。
  千寻谕没再往前。
  她垂眸看了眼青石板上那滴溅开的露水,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像想起白天擦剑时,布巾蹭过剑刃的触感。
  “最好是这样。”她转身,衣摆扫过石阶,带起一点极轻的石屑声,“别让我再发现你的心思。”
  脚步声渐渐融进夜色里,像从未出现过。
  萧烈站在凉亭里,直到那点气息彻底消失,才抬手碰了碰栏杆上被自己攥出的湿痕。
  水面的月影又晃了晃,这次是风,却没吹散他眼底的那点疑惑。
  露水又滚下来,砸在石板上,和方才那声叠在一起,像个没说透的尾音。
  千寻谕推开门时,窗棂上还沾着半片隔夜的玉兰花瓣,被晨露浸得发透。
  屋内悬着盏青荧的灵灯,光纹像流水般轻轻晃,落在商惊秋脸上。
  她蜷在木床上,被子蹬开小半角,右手攥着个半开的丹药瓶,瓶口露着颗莹白的凝气丹,呼吸匀得像山涧的溪流,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千寻谕走过去,指尖悬在被角上方,没敢碰。
  夜里在水榭绷起的妖气还没散干净,指尖沾着点飘来的寒息,怕惊着商惊秋。
  她盯着那只攥着药瓶的手,指腹上还留着昨天擦剑时蹭到的棉线毛,此刻却安稳地扣着瓶身,像攥着点踏实的暖意。
  直到灵灯的光纹轻轻蹭过商惊秋的脸颊,她才悄声退到桌边,指尖在桌面上虚画了道符。
  淡金色的符文一闪而逝,落在门窗缝隙里,像层看不见的结界,把夜里的寒气拦在外面。
  第二日午时,商惊秋背着捆裹着法器的布囊站在玄天门山门前。
  她以为会看见萧烈派来的弟子。
  毕竟秘境凶险,按之前的说法,总该有人“跟着”,却见萧烈独自站在山门的石狮子旁,指尖捏着块巴掌大的玉牌,玉牌上刻着扭曲的纹路,纹路里流转着淡青色的灵力,像困着团小雾。
  “拿着。”萧烈把玉牌递过来,指尖没碰她的手,玉牌悬在半空,带着点微凉的灵力波动,“魔神秘境入口有结界,这牌子能破阵,也能让你在里面感知到我的灵力,算不得监视,你若真遇生死劫,捏碎它,我能递道灵力过去。”
  商惊秋抬手接住,玉牌刚触到掌心,就有股极淡的灵压渗进来,顺着经脉往丹田飘,却没再深入,倒真像萧烈说的,磊落得过分。
  她指尖摩挲着玉牌上的纹路,抬头看他:“我去秘境期间,云舒村子的村民,你不能动。”
  萧烈闻言笑了声,声音混着极北吹来的风,有点冷。
  他抬手拂去肩头沾着的片枯叶,枯叶碰到他的指尖,瞬间被灵力灼成了灰。
  “一个村子而已,等你从秘境出来,它安不安全,或我要不要换个村子‘借’点灵米,全看你能不能把阴阳锁魂番带回来。”
  话说得直白,没藏着掖着,修仙者对凡人村落的轻慢,像风里的冰碴子,扎得人清醒。
  商惊秋捏紧了玉牌,冰凉的触感让她定了定神:“你倒是坦白。”
  没多话,转身就往山道下走,布囊里的法器碰撞着,发出轻响,混着风里的灵力声。
  刚走出玄天门的灵气结界,脑海里就响起药药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还掺了点【灵压探测波动】的细碎响。
  “宿主!你就不怕那老家伙下套?这玉牌看着磊落,指不定藏着什么追踪咒!还有他说的村子,明显是敷衍你啊!”
  商惊秋脚步没停,顺着山道往下走,路边的灵草被风吹得往两侧弯,叶片上的露珠滚下来,沾在她的裤脚。
  她笑着在心里回:“他当然会下套~可这秘境是局,玉牌是引子,我若连局都不入,怎么看清楚他到底想拿阴阳锁魂番做什么?”
  说着,她忽然停住脚,回头看向玄天门的山门。
  山门顶端缭绕着层厚重的灵气,像团化不开的云,极北的寒息从天际压下来,和山门的灵气撞在一起,在半空织出层淡淡的雾。
  她捏着玉牌的指尖微微用力,玉牌里的灵力轻轻颤了颤,像在回应什么。
  “药药,你说,”她的声音轻得混在风里,“这盘棋,是萧烈在落子,还是藏在秘境里的魔神痕迹,或是……另有其人?”
  风卷着她的话往极北飘,山道旁的灵草轻轻晃,没给出答案,只有玉牌的凉意,顺着掌心,慢慢渗进心里。
  山脚下的老槐树把日头筛成碎金,落在摊开的陈艾上。
  云舒蹲在树影里,手里攥着片刚捡的艾叶,指尖反复蹭着叶面上的白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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