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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那你亲我一下。”陶念的声音很轻,却打破了平静的夜色。
  月光下,她终于撕开所有乖巧的伪装,露出最原始的渴望。
  这个瞬间,她不想再做那个懂事的优等生,不想再计算什么分寸距离。
  就这一刻,让她做个自私的人,好不好?
  林知韫愣住了,指间的烟蒂掉落在地,溅起几星火花。
  “林知韫,我已经不是你的学生了。”陶念固执地仰起脸,眼底有些湿润,“就这么一个要求,都不行吗?”
  夜风突然静止。
  林知韫的气息裹着烟草的薄荷味逼近,却在最后一刻偏离了轨道。
  温热的唇落在陶念额角。
  那里有道浅白的疤痕,是高三那年她为追回被风吹走的作文,在马路上被电动车擦伤的印记。
  “对不起……”
  林知韫的泪水落了下来。
  陶念浑身一颤,这个永远从容镇定的林知韫,竟为她落下一滴滚烫的泪。
  这句道歉太沉重,不知是为了这个错位的吻,还是为了当年没能护住她的愧疚。
  不知过了多久,林知韫终于开口:“我送你回去。”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刚才的波动从未存在。
  “不用了,老师。”当一片梧桐叶落在她们之间时,陶念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释然,也带着成长必经的疼痛。
  “那好,你保重。”林知韫转身走了。
  月光将陶念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仿佛要触碰到那个已经远去的身影。
  “林知韫,”她轻声说,“我会成为让你骄傲的人。”
  这句话,林知韫唯一敢应的承诺。
  夜风吹散雪松香气,陶念望着林知韫远去的背影,轻轻按住额角的疤。
  陶念将烟蒂放进空花露水瓶,轻轻拧紧瓶盖。
  这个夏夜的一切,薄荷的清凉,雪松的温暖,泪水的咸涩,都将被永远封存。
  和那些有关林知韫一切的小木箱,放在了一起。
  她最后望了一眼胡同深处,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她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
  半个月后,一封顺丰快递的信封躺在岚岛老家的快递驿站里。
  河州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陶念的手里,校徽在阳光下熠熠闪光。陶念看着“汉语言文学(师范类)”的字样,释然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她点开微信,对话框里最后那句“老师,我考上了”前面,赫然缀着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蝉鸣撕扯着八月的午后,陶念站在院角的枇杷树下,忽然想起了这句话:
  月有常轨,潮有信期,唯人心易变。
  她又翻到相册里拍下的那年盛夏。
  照片里她正在跑第二棒,林知韫站在跑道内侧张开双臂等她。阳光穿透飞扬的沙尘,林知韫的脸颊上,沾着细小的汗水。
  风过处,陶念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第47章 迎检
  检查组众人穿过带着积水的操场草坪,来到了二十一中教学楼的二楼会议室。
  推开会议室的门把手,康裕丽校长首先同温向宜、张平握手,表示欢迎市局和发展学院的领导调研指导,我们全力配合。“各位领导这边请。”
  主宾席上的红木座椅已提前摆好名签牌,众人依次落座。
  陆瑾年摘下金丝眼镜,放在了桌上,揉了揉太阳穴。
  这位省教育厅最年轻的副处长,此刻表情严肃,正凝视着林知韫摊开的文件夹。
  林知韫退后,看着陆瑾年的双眼一一扫射过桌面上的文件夹,依次翻开了暑假研学、特色作业、高考总结、开学教研组计划等。
  她想起航城那天,那个开着红色路特斯的高挑女生,看起来和陶念关系非同一般的女生,就是这个陆瑾年。
  “听说二十一中是外语特色校?”陆瑾年放下文件,抬头问。
  “是,我们去年接待了阿穆尔共青城市代表团、萨哈(雅库特)共和国纽巴尔区代表团还有泰国留学生等。”康裕丽回答。
  “特色材料缺乏体系化建设。”陆瑾年的视线停留在“课程思政融合路径”几个字上。“比如这个俄语戏剧社……”她的眼神停留在墙角褪色的海报上,上面还依稀看见“2019圣彼得堡国际青少年艺术节”的字样。
  “好的,我们立即整改。”林知韫回答,目光越过陆瑾年,落到了她身旁的陶念身上。
  “陆副处长的经验可是我们的宝贵财富。”温向宜适时地缓和着会议气氛,转头对右侧的陶念露出亲切的笑容:“说起来,我们新入职的陶副科长也是二十一中毕业的呢。”
  会议室内突然安静了一瞬。
  “是吗?哪一届的?班主任是谁?”康裕丽校长好奇地问道。她是三年前才调来二十一中的,对之前的情况并不熟悉。
  “哎呀,那不就是林主任的学生吗?”刘宏伟在一旁笑着接话,目光在林知韫和陶念之间来回扫视。
  林知韫深吸了一口气。
  “咱们林主任当班主任的时候,比较认真,带出来的优秀的学生也很多……”刘宏伟继续打圆场,“但是,听说陶副科长是京师大学的研究生,确实优秀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众人检查过材料,一一提出相应意见,便深入班级听课。
  时隔七年,陶念又一次回到了二十一中的语文教研组办公室。
  前语文教研组长徐青云和她的徒弟陈宁月正在讨论昨天开学考试的作文没几个写得像样的,甚至有的学生字数都不够的时候,忽然门被推开,听见清脆的女声:“徐老师!”
  徐青云一怔,她抬头望去,正对上陶念身后的林知韫。
  “你是……陶念?”徐青云的声音有些惊喜。
  “是我呀!”陶念笑道,“您怎么认出我的?”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捂住嘴,四周正在嬉笑的同学看到老师的手势,便退出门去。
  “当年还是小姑娘,如今都这么大了!”徐青云老师感慨。
  “想不到徐姐还记得。”林知韫说。
  “当然记得!那时候批作文,一眼就能看出是她的,就喜欢看她写的作文。”徐青云感慨,“当年的作文不是还得了奖吗?现在倒是厉害了,听说考上了京师大学的研究生,还考进了晋州教育局?”
  “还不是当年林老师教导有方。”陶念得意地睨了林知韫一眼。
  “领导对方案提出了很多要求,这几天还得加班整改呢。”林知韫耸了耸肩。
  “林姐,你的学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陈宁月笑着说,“陶同学,你快劝劝你林老师,别成天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抓紧嫁人。”陶念回头看见林知韫放下了手里的会议记录本,鬓角处已显现出不少的白发。
  “谁说的?主要是也没人敢追我啊。”林知韫忽然哑着嗓子,无奈地笑了笑。
  “真的?”徐青云的眼睛亮了起来,“要什么样的?姐给你介绍!”
  “要能一口气做二十个引体向上的。”林知韫扯了扯有些松垮的领口,露出下方的锁骨,“最好带着八块腹肌跑出来,头发上还沾着汗水的那种。”
  徐青云突然笑出声,“你知道我表弟在体院当教练吧?上次看见他带学生训练,那腹肌……”她故意拖了长语调。
  林知韫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老徐你这是要拆我的台!”她突然加快脚步走出门外,又回头说:“快点走啦,再不去食堂就要没好座位了!”
  林知韫回头看陶念,发现她正在走神,便问道,“要不要去我的办公室坐坐?”
  “好。”陶念点了点头,跟着林知韫走进了教务处。
  推开办公室门,熟悉的纸张和墨水味扑面而来。林知韫的工位靠窗,虽然堆满文件却井然有序:左边是整齐的文件筐,右边摆着常用的办公用品,电脑屏幕亮着待处理的表格。
  窗台上几盆绿植是这里最生动的点缀。一株小椰子树倔强地向上生长,在满桌文件间投下一小片绿荫。新旧试卷和证书堆在桌角,红色批改字迹从松开的线绳下隐约可见。
  在这个被文件和制度填满的办公室里,这些绿植和旧试卷、批改痕迹、新证书一起,构成了林知韫的工作日常。就像她本人一样,在这片水泥森林的缝隙中,执着地向着那一小块光亮生长。
  “你还有时间看书吗?”陶念径直走向书柜,指尖轻轻划过那些整齐排列的书脊。
  “有时间的话,就总会翻翻看。”林知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一阵轻柔的风,“开卷有益嘛。”
  “有道理。”陶念笑了笑,推开书柜的玻璃门。
  七年前那个总是蹙着眉头批改作业的林老师,如今似乎变了许多。不再带着怀才不遇的沉重,也没有被岁月磨去热情,而是像她窗台上一株静默的植物,在时光里沉淀出从容的光。
  “你感兴趣就翻翻,我去洗水果。”林知韫拎着水果走向水房,脚步声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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