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当陶念转身时,林知韫的目光却落在她锁骨上——那里有一小片不起眼的油渍,旁边还印着昨夜留下的淡淡红痕。
她起身,指尖拂过那片肌肤,眼神温柔。
“辛苦了,我的小厨师。”
早餐后,林知韫起身收拾碗筷。水流声刚响起,陶念就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脸颊贴在她微凉的丝绸睡衣上蹭了蹭:“怎么办,已经开始想你了。一秒都不想分开。”
林知韫关掉水龙头,擦干手转身,指尖轻点陶念的鼻尖:“那怎么办?下午还要去教育局整理材料。”她模仿着小朋友的语气,眼里漾着温柔的光,“上班坏坏。”
陶念故作沉思地松开手,倚着流理台提出荒唐方案:“回单位以后……我们要不要假装不熟?或者在食堂故意吵一架?”她越说越兴奋,“我可以指责你报告写得不符合新规!”
“掩耳盗铃?欲盖弥彰?”林知韫将沥干的碗放进橱柜,转身时露出无奈的笑,“全局都知道我们同住人才公寓,全晋州的教育系统都知道我们曾经的师生关系……”
陶念低头玩着她的衣扣:“那要怎么演?”
“不需要演。”林知韫整理好她的衣领,“我们正常相处,就像……”她斟酌用词,“就像认识很多年的老朋友。”
“你之前……是不是也因为这个……犹豫纠结过?”陶念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声音低了下去。
她比谁都清楚林知韫对教育事业的热忱,那是她十年前就仰望的光。如今这束光却可能要因自己而蒙上争议的尘埃,想到这里,心里便泛起了细密的愧疚。
林知韫沉默片刻,水流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是犹豫过,”随后,她轻声回答,声音也平静得像是无关紧要,“但是,只犹豫了三天。然后……我就调到了教育局,成为了你的同事。”
陶念的心猛地一跳,像有只蝴蝶在胸腔里振翅。
林知韫,你到底还藏着多少我未知的决绝?
“因为你这么勇敢,”林知韫的整理着流理台的边缘,“我不能总是那个站在原地的人。”她的耳尖悄然漫上绯色,像黎明初现时的霞光,“毕竟……没有人会真心喜欢一个自私又怯懦的灵魂。”
她终于抬起眼,目光沉静而灼热地望进陶念眼底:
“念念,你从来都不是我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你是我明知千难万险,依然心甘情愿奔赴的彼岸。”
陶念紧紧抱住她,把脸埋在她带着皂香的衣领里,声音闷闷地传来:“谢谢你,林知韫。谢谢你……爱我。”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很久,林知韫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只终于找到家的小动物。
林知韫靠在沙发里,捧着电脑整理出差考察的材料,陶念就盘腿坐在她脚边的地毯上随意地翻着书。
午后的阳光缓缓移动,从沙发的扶手漫到陶念摊开的书页上,再悄悄爬上林知韫的指尖。
陶念轻手轻脚地走到冰箱前取出一罐冰可乐,悄悄绕到沙发背后,看准林知韫正专注地写材料,突然将冰凉的罐子贴在她裸露的脚踝上。
林知韫被这突如其来的凉意激得轻轻一颤,下意识蜷起脚尖,向后蹭了蹭陶念的腰侧。她转过头,看见陶念得逞后亮晶晶的眼睛,和那副“快夸我聪明”的小得意表情。
林知韫看着这个偷偷使坏的人,心里涌起的不是恼怒,而是一种奇异的满足感。那些终日被材料、会议和世俗规则填满的、昏暗的缝隙里,照进了一束活泼的光。
“幼稚。”林知韫轻声说,却弯腰捡起那罐可乐,打开喝了一口。冰凉的甜意滑过喉咙,她悄悄用脚尖勾了勾陶念散落在地毯上的发梢。
林知韫保存好文档,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自然地伸出手,揉了揉陶念窝在沙发边的发顶。指尖传来阳光晒过的暖意,声音里带着一丝工作后的慵懒:“饿不饿?”
陶念合上看到一半的书,像只晒太阳的猫一样舒展了一下身体。转头,她顺势把下巴搁在林知韫的膝盖上,仰起脸笑着望她,眼睛亮晶晶的:“饿!想吃你做的臊子面,就那种酸酸辣辣的。”
面煮好后,林知韫将两碗臊子面端上桌。红色的汤底上,肉臊子堆成小山,边缘还泛着油亮的光泽。
陶念把自己碗里的水煮蛋的蛋黄夹到了林知韫碗里,理由是“厨师应该吃双倍奖励”。林知韫明知是她不爱吃,却也笑着接受,把自己碗里的青菜夹回去作为交换。
洗碗时,小小的水槽前挤着两个人。林知韫开着温水冲洗碗碟上的泡沫,陶念就站在她身后,几乎环抱着她,接过滴着水的碗仔细擦干。水流声、碗碟的轻碰声和彼此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填满了午后的厨房。
最后一个盘子放进沥水架,陶念没有松开手,而是把下巴抵在林知韫的肩上,小声说:“这样洗碗,好像也不错。”
“好啦,时间不早了,快去换衣服,要上班了。”林知韫轻轻地推开她。
走到单位门口,陶念突然拉住林知韫的袖口,眼睛亮晶晶地压低声音:“我现在觉得咱俩像顶流明星在搞地下恋!”她笑了笑继续说,“等下进去,记得要装作不熟。”
林知韫忍俊不禁,伸手替她理好被风吹乱的刘海:“好,都听大明星的。”指尖掠过她额角时,悄悄多停留了一秒。
下午,林知韫将基本完成的报告打印出来,亲自送到了中教科办公室。她将文件轻轻放在陶念的办公桌上,指尖在纸页上停顿了一下:“需要补充的地方,你直接标注就好。”
陶念刚投入工作不久的专注瞬间被打破。一看到林知韫站在桌前,她的心思就再也无法集中在文字上了。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明明可以发电子版,却偏要亲自送来。
她强装镇定地翻开报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对方。林知韫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那支她生日时送的手表。
“咳咳,”林知韫轻叩桌面,声音里带着公事公办的克制,“陶副科长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嗯……”陶念的指尖无意识地卷着报告一角。这份报告条理清晰得无可挑剔,根本不需要修改什么。
林知韫是不是只是找了个正当理由来见她?想到这里,她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当她翻到关于扶贫项目的章节时,动作突然慢了下来。“‘微光’基金……你确定要略过这部分?”她抬起眼,语气谨慎得像在触碰一道旧伤疤。
林知韫的视线与她在空中交汇两秒,随即转向窗外。“这部分不是考察重点。”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
林知韫离开后,陶念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偷偷笑了。
临下班前,陶念拿着刚刚打印好的报告,轻轻叩响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这份报告她写得格外用心,不仅详细整理了林知韫在栖山支教的经历和“微光”基金的运营情况,还特意附上了几张在山梁村拍下的照片。孩子们围着林知韫笑的瞬间,破旧的教室,还有那张写着资助女童上学的账目页。
局长李滨江接过报告,看得格外仔细。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他终于抬起头,手指在报告上轻轻点了点:“林副主任刚交来的乡村教育改革计划我也看过了,写得扎实,可行性很高。但奇怪的是,她那篇报告里,对基金会的事只字未提。”
“因为她从没想过用这些事为自己争取什么。”陶念站得笔直,声音清晰,“局长,当年她去支教的原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很多老师是为了评副高职称,可她不仅没参评,还因为一些原因拿了三年的年度考核不合格。整个桃源乡都记得她做的一切,为什么我们局里的档案却几乎一片空白?”
李滨江的眉头骤然紧锁:“三年不合格?这不可能。小林的履历我很清楚,她在二十一中期间考核全部都是良好以上。”他立即打开内部系统查询,脸色渐渐凝重,“系统里确实显示那三年考核结果是不合格……但这太反常了。”
陶念深吸一口气:“我听说……当年有人举报了一些事情,但具体内容我不清楚……”
李滨江若有所思:“三年前我还没调来晋州,这些档案都是前任留下的。”他忽然抬头,“你知道举报人是谁吗?”
陶念摇头:“我不知道,局长。但是,我觉得,这不公平。”
李滨江放下报告,目光锐利地看着她:“那你觉得,怎样才算公平?”
“公平不是特殊照顾,而是该让付出被看见。”陶念深吸一口气,“年底的市级先进个人评选,我认为她的经历完全符合标准。局长,我们常说要留住教育的初心。可是什么是初心?不就是林副主任这样,默默无闻地为孩子们点亮一盏灯吗?”
说着,陶念拿起报告中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林知韫正背着一个生病的孩子在泥土里走着。“局长,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这是我们该给抱薪者最基本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