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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可看着黎予亮晶晶又带着点失落的眼神,她又把实话咽了回去,学着黎予之前的回答,温柔地说:
  “我记得呀。你会顺路扶我,我自然也可以顺手帮你呀。”
  黎予的眼睛瞬间亮了亮,心里甜丝丝的。她其实察觉到了耿星语那一秒的迟疑,可她们都没戳破——有些相遇本就不需要太较真,就像此刻落在两人身后的落叶,和搭在一块、微微出汗的手,已经足够美好。
  两人相视一笑,风穿过香樟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替她们保守这个小小的秘密。
  ……
  “好啦,就送到这里吧,我教室在三楼,你上去吧”耿星语放下搭着黎予胳膊的手,指尖轻轻蹭了蹭她的袖子,朝着她挥了挥手。
  “噢噢,好的,你走路慢一些,扶手抓稳。”
  黎予有点呆,凭着本能回应,手指还僵在刚才被触碰的地方。
  “知道了,你上课加油哦,黎予。”
  是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加油”,温柔又清晰。不过这次,她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明明是那么温婉的一句话,传到黎予耳边时,却像带着魔力的低语,让她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好…好的,谢谢。”黎予没敢看对方的表情,说完便转身往楼上跑,脚步都有些踉跄,直到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心脏还在疯狂跳动,大口喘着气。
  耿星语,她的名字应该是很好的寓意吧。
  黎予想起自己小时候一个人待在家里,在收音机里听见的童谣。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她一定有很疼爱她的父母,才会给她取这样的名字吧。而自己的姓名,在妈妈眼里,不过是个代表离开、该被丢下的符号罢了。
  第17章 并肩作战
  放学铃声拖着长长的尾音,慢悠悠地消散在弥漫着粉笔灰和青春气息的走廊里。耿星语刚把最后一本练习册塞进鼓鼓囊囊的书包,手腕就被一股温热的力道攥住。
  许知州晃着她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像偷藏了颗糖的小孩,面上是藏不住的雀跃,眼底却飘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星语,下午黎予扶你那会儿,你们到底聊什么了啊?” 她刻意拉长的尾音里,裹着毫不掩饰的好奇。
  耿星语轻轻抽回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袖口洗得发白的褶皱。她没看许知州,目光落在桌角那堆橡皮屑上,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深究的秘密。
  “没什么。”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说着便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笔,笔杆上沾了点灰白的碎屑,被她垂着眼轻轻吹掉,细微的气流拂过指尖,带起一丝转瞬即逝的微痒。
  “没什么才怪!”
  许知州不依不饶地往前凑了凑,几乎贴到她耳边,呼出的热气熏得耿星语耳廓微微发烫,“我跟程彩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你俩走得那么慢,她的眼睛都快黏你身上了。”
  她顿了顿,声音又压低了些,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探究,
  “她好像……对你很不一样。你们很熟吗?”
  耿星语把笔放进笔袋,拉链拉得慢吞吞,金属齿扣咬合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她背上书包,率先走出教室,傍晚微凉的风立刻卷起她额前的碎发。她眯了眯眼,开口道:
  “别瞎说。”声音被风裹挟着,散了大半,“不是你和程彩让她来帮我的么?” 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她又补充了句,语气刻意放得平淡,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我们不熟,就见过两面。”
  话落,她抿了抿唇,仿佛这样就能将心里那点不该有的涟漪也一并抚平。仅此而已,谈不上什么特别的情愫。
  仅此而已。
  许知州还想追问,后领却被人轻轻拽了拽。程彩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朝耿星语略显单薄的背影抬了抬下巴,声音冷静得像块浸了溪水的鹅卵石:
  “别问了,她不想说。”
  许知州撇撇嘴,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不情不愿地跟着程彩,慢慢走在耿星语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初升的月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耿星语的影子孤零零地在前头,后面两个挨得极近,窃窃私语声融进了暮色里。
  ……
  另一间教室里,黎予的同桌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快一周,终于还是没忍住,用笔帽那头轻轻戳了戳她的胳膊,小声挤出一句:
  “喂,感觉你最近……好奇怪啊?”
  “啊?我吗?”黎予猛地停下疾书的笔,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开一小团墨迹。她不解地抬头,眼里带着点被打断的茫然,“我哪里奇怪了?”
  “你还说!”同桌往前探了探身子,语气里满是笃定的探究,“你最近去食堂吃饭的时间越来越早了!以前不都是等人都回来了才去的吗?”
  “是……是吗?”黎予急忙低下头,假借整理桌上散乱的卷子来掩饰瞬间的慌乱,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以前时间太赶了嘛,现在想稍微留宽裕一点,不用那么急。”
  她才不会告诉别人,自己这段时间总像着了魔,盼着早点去食堂,盼着能在熙攘的人流里,捕捉到那个清瘦的身影,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确认她的腿是否好些了。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一次次期待都落空,只能抱着餐盘,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尽头默默出神。
  “这样啊,那挺好的。”同桌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老气横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颇有点大家长的架势,“学业虽然紧,但也得对自己好点,别总把自己逼得那么狠。”
  黎予扯了扯嘴角,勉强牵出个浅淡的笑,心里却悄悄叹了口气——她哪里是对自己好,不过是在为那点藏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敢细想、更羞于启齿的心思,找一个笨拙又可怜的借口罢了。
  她永远不会知道,就在她怅然若失的时候,也有人正刻意隐在廊柱的阴影里。也会有人只敢从转弯的墙角悄悄探出半道视线,装作不经意地追随着她上楼的背影,在朋友察觉前慌忙收回目光,像是被烫到一般。
  然后,再把那颗不该发芽、却又悄然萌动的种子,更用力地按回心壤深处。
  “黎予,班主任找!”前门传来的喊声像颗石子,瞬间击破了教室里窸窣的嘈杂。
  “来了。”黎予应声起身,手指已下意识地探进书桌,勾出那本边角卷起的单词本,熟练地塞进校服口袋——
  这几乎成了她的护身符,无论去哪儿,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心里似乎就能踏实几分。
  她脚步不算慢地往年级办公室走,走廊里的风带着晚自习特有的宁静气息,拂过耳尖时,留下微凉的触感。
  “来了啊,小予。”高老师坐在办公桌后,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他教龄二十余年,虽看着才四十出头,可学校里好些年轻骨干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说话时自带一股让人心定的沉稳。
  “校长刚给我打了电话,”高老师顿了顿,拿起桌上的搪瓷杯抿了口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片刻的神情,
  “评选一级三等完中的检查组来了个突击检查,校长想让你当学生代表,带着领导们参观参观校园。”
  黎予瞬间僵在原地,像是被人迎面浇了盆冰水,方才那点因行走而带来的暖意顷刻散尽。
  她到底还做不到像高老师这般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睫毛轻轻颤着,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微绷:
  “现、现在吗,高老师?”
  高老师倒像是见惯了风浪,脸上依旧是那副和煦的笑,放下杯子宽慰她:
  “放轻松,小事一桩。我们几个老师也会在旁边跟着,不用你一个人扛全场。”
  听到“我们也会跟着”,黎予紧绷的肩膀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半分,悄悄吁出口气,但手心里的湿意却未见消退。
  她跟在高老师半步后的位置往楼下走,走两步就忍不住抬手理理原本就已很平整的校服领子,又偷偷拽了拽下摆——
  这事哪有高老师说得那么云淡风轻?源江一中为了这次评选,上下准备近乎一年,海报贴了又换,卫生清了再清,若是在她这里出了岔子,她简直不敢想象。
  高三教学楼下的空地上,夕阳余晖为几道挺拔的身影勾勒出金色的轮廓。校长正陪着两位穿深色行政夹克领导低声交谈,气氛看似融洽。
  旁边站着三名臂戴红袖章的高一女生,其中一个正低头专注地调试着相机,另外两个则手捧记录本,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纸页的边缘,透出内心的紧绷。
  黎予的心跳不由又快了几拍,指尖悄悄蜷紧,指甲抵着掌心。走近了些,她才看清,那个蹲在地上、黑发垂落肩头、正认真调试相机的学生会成员,侧脸在夕照下白得近乎透明,是耿星语。
  黎予的呼吸几不可闻地一滞。方才因重任在肩而生的纯粹紧张里,莫名地,混入了一丝更复杂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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